等宋清鹤离开后,裴砚礼去书房看了会儿兵书,时辰不早了,他正要起身回房,陆三提步走进来。
裴砚礼:“有情况了吗?”
陆三听见裴砚礼问话,他点点头低声道:“是。”
“属下托了点关系,查到了当时修建练兵场的那块儿地的上一个买主。但是那人有些圆滑,恐怕话不太好套,尤其是他们那种混江湖的,格外讲义气,想知道当初他究竟转手给了谁怕有些棘手。”
裴砚礼垂目,提起的小毫鼻尖落下一滴墨,砸在了纸上。
那滴磨速度很快的晕染开,旁边还溅了几小滴出去,原本干干净净的纸页也变得没办法再用。盯着那块看了会儿,裴砚礼忽然将小毫掷下,揉了揉指腹被沾染上的磨痕。
“既然不说,那就彻底将这潭水搅浑好了。”
裴砚礼抬起眼示意陆三走近,他低声道:“先找人盯着他和邱大人,若是有人想要动手先阻止下来,让他们再过些好日子。过两月,本王会亲自请命前去江州,到时顺手查清楚渠阳之事。”
陆三表示明了,就又听裴砚礼道:“对了,记得在渠阳那边扔些消息进去。”
“什么?”
“江湖之人讲义气,可若合作的伙伴率先弃了义……”裴砚礼哂笑,“打点的时候小心些,别用我们自己的人。”
……
不出三日,江州那边动荡未平,慧贵妃禁足解除后还未来得及得意,就听闻渠阳那边出了大事。
命贴身的婢女去查清楚,却得知当初经手练兵场那块地的人,近来同京中人士来往密切。慧贵妃还没来得及让人写信去问,裴缙奚紧跟着又出了事情。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几日皇城之中格外热闹。
那夜裴砚礼离开漪澜院后,明骊在梦中再度梦见了先前的梦境,只不过场景骤换,变成了京外哪座城中的某间屋子里。
梦里头中年男子被毒哑了嗓子说不出话。
他抱着自己的妻子满脸通红,颤抖的指着自己的喉咙呜呜咽咽。最后没办法,还是婢女拿来了笔墨纸砚,他才在纸张上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来一回,明骊站在旁观视角居然将纸上的自己看了一清二楚。
起初本来是吃坏了东西,嗓子哑了几天。后来吃了药,却发现越吃越有问题,还不足半月,嗓子就彻底坏掉了,成了哑巴。
梦境交换,明骊在快要醒来的时候看见了前世后来的事情。
适才梦中的男子被按在断头台上,身旁宣召圣旨的太监拉长嗓音说他名为邱鞍。
等到醒来以后,明骊才恍然发现过来。
前几日的梦境之中,那两个背对她的女子言论之中,也曾说起了邱大人。再联想最后那人在自己死后登上断头台,明骊意识到,那时候裴砚礼已登基为帝,这人很可能与他有关。
本想将这事情告诉裴砚礼。
但他这几日有些忙,夜里竟一次都没来过。
直到乞巧节,霍含栖拽着明骊上街。
还没逛到多久,就遇上了裴岑远与楚锦怡两人。四人双双对立而站,霍含栖想到那日在铃琅阁楚锦怡白莲的模样,看见她时瞬间就竖起了防御姿势。
明骊神情淡淡的看着楚锦怡,对上她阴冷的目光,笑了下:“还没亲口祝王妃大婚之喜。”
“以后都是一家人,明姑娘不必客气。”楚锦怡慢慢攀上裴岑远的胳膊,温婉笑着:“明姑娘同九弟的婚期应当快到了吧?到时我们必定到场。”
明骊颔首,心里还记挂着那日裴岑远质问自己的话。
于是扭头对上裴岑远欲言又止的目光,眸间清亮:“王爷何时从江州回京的?听说江州那边最近鼠疫盛行,王爷身子无碍吧?”
这话在楚锦怡看来是在关心裴岑远。
可裴岑远看来,在对上她的那抹笑容,就忍不住觉得,明骊是在嘲讽自己。毕竟谁不知道,江州县令被他关进大牢内,患上鼠疫一夜暴毙。
他僵硬着脸色,竭力紧绷着嘴角道:“自然无碍。”
寒暄几句,楚锦怡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拽着裴岑远就要离开。
看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霍含栖扭头不解:“最近他都已经够狼狈了,你做什么还要再去言语羞辱他。虽然我也觉得很过瘾,但是……”
话没说完,霍含栖就看见明骊慢吞吞的转过头来。
她抿着嘴角,眼底好似带着水光:“这就算是羞辱了吗?我觉得还不够。”
前世最后霍家的惨剧就在她眼前发生,可是明骊却根本没办法伸手去解救。她知道霍家所有人的结局,唯独不知道这些嫌疑凶手的。
尤其得知车夫是裴岑远的人时,明骊心头的恨意几乎到达了巅峰。
这次她要亲眼看着,看着这些人走上亡命之路。
现下裴岑远已经被武帝召回,据说江州那边的事情,武帝全权交给了工部尚书前去善后。到底是要紧事,这次工部尚书过去,除了安抚民心,首当其冲便是要彻查修筑堤坝官银的去向。
工部尚书为人刚正不阿,没人能在他眼皮子下面钻空子。
知晓此事恐怕是没有了转圜的余地,裴岑远与吕后那边只能听天由命。
这些时日裴岑远的确很是失意,但这些都同明骊没什么关系。
两人正打算着,去前面的衣料铺子看看有没有什么最近新上的花样,就听见前头几步开外的地方传来格外吸引人耳的喧哗声。
霍含栖心中好奇,拉着明骊就往那边而去。
刚站定,两人就看见那门口跪着个男人,他旁边躺了具被白布遮盖住的尸体。
明骊踮了一下脚尖,听见那男子悲痛欲绝的哭喊:“南阳王杀我妻儿,我要他给我妻儿偿命……”
闻言,明骊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