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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上邪古墓【03】(1 / 2)

花界,云上温谷。

郁子幽褪掉衣衫,阖目浸在忘忧潭中。

花界忘忧潭,可涤心灵杂念,多泡几次,可忘烦忧。

她与天将起冲突,已至成了天宫缉犯,无处可去,只好暗暗返回花界。

花神月倾虽殒身,但好歹乃六界尊神之一,灵身湮灭,余威犹在。神祇之地,天界不敢轻易入花界拿人。

郁子幽浸至忘忧潭内,做了个梦。

梦里,碧色荷叶半遮玉身,濯濯月光洒至莹润肩头,点亮身下湖泊。

水流声微响,一只炽热大掌自背后圈拢,匝紧她不盈一握的腰肢。

鼻息间是男人粗重的喘息与蜻蜓点水般的吻,郁子幽几番沉溺于绮梦之中,意识蒙昧、神魂飘忽……

倏地,与他交缠的男子潜入水下,抓着他双足往下拽,直将她脱至深渊。

窒息的前一刻,她才察觉,方才同他亲热之人,有着一张她并不熟悉的面孔。

他并非她的心上人。

整颗心,仿似瞬间被冰封。

郁子幽任由对方将她拉至深渊水底,无力救赎。

睁开眼,额上大颗汗珠坠入潭水,周身水流涌动,仿似灼人的沸水。

郁子幽破水而出,捏诀召唤谭边花瓣,包裹住玉体,她怕是再晚一瞬,潭水会将他肌骨灼伤。

花界流传一语:恶灵不入忘忧潭,无灯不进簋(guǐ)门堑。

倘若人心生恶念,潭水将化作炉中沸水,轻者伤人肌骨,重者尸骨无存。

为何,她连忘忧潭都泡不得了。

曾经,她最喜爱浸在这潭暖水中涤身净灵。

难道,是因为她暗暗将温禾命灯所在之地,传给吕不达。

当时,宿新郡国师府中,她虽已设计让浅雪念奴知晓了温禾命灯所在之地,可浅雪竟半途犹豫,终是没将消息泄露出去,她只好披了夜行衣,亲自给缥缈宗宗主送了封密函。

便是这份恶意,让她连忘忧潭都下不得。

郁子幽失魂落魄沿花路前行,无意听见贴身侍奉四季花主的一位婢子,与崖角的一株海棠抽泣絮叨。

原是花神陨世,花尊无相,多年前外出未归,行踪不明,身为四季花主的芍药姑姑,便揽起花界大小之事。

芍药自幼随着花神,感情笃深。虽说花神常年病弱,早有神衰之相,但终于陨世的那一天,芍药花主还是接受不了。

再加上常年不辞辛苦操劳,旧日心悸之症复发,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自花神芳逝之后,芍药强撑着精神为花界操持,今早又咳了不少血,怕是四季花主之首,不久之后也会归于天地。

郁子幽去了芍药谷,见四季花主之首,果然面色寡淡,灵息不济。

芍药花主遣了众花灵,捏着帕子咯血时,被暗中进谷的郁子幽瞧见。

芍药花主不再隐瞒,拉着郁子幽的手,步入内室。

郁子幽瞧见了花界权利象征的溯水花杖。

溯水花杖本是花神所有,内装一片灵海,可灌世间花草。如今花界无主,花杖便由四季花主之首的芍药代为保管。

芍药道,花神殒身前,曾暗嘱她将花杖交予温禾,可惜温禾深陷魔域,她竟无能力将水仙接回花界。

郁子幽惊道:“花神怎能将如此尊贵的花杖交由温禾,她不过是一株还未绽放的水仙。”

芍药咳嗽一声,喘声道:“我当初亦有此感慨,花神怎会让那个只会闯祸的水仙继承衣钵。后来,我猜,花神或许自有她的道理。毕竟花神乃上古之神,神的考虑并非我等凡仙能参透的。”

芍药握上郁子幽的手,虔声嘱托道:“我早日打蒲公英那得了消息,天后已免了尔等之罪,你现如今乃自由身,可自由出入六界,若见到温禾,转告她快些回花界。”

一个灵力低微,只会闯祸的水仙,凭什么得到云汲宠爱之后,又深得花神信任,还要将花神之位授予她。

郁子幽心底恨恨道。

一株水仙,德不配位,若登花神之位,岂不贻笑大方。

哪怕日后她这株千年紫莲,得见水仙,亦要跪地恭敬地喊一声主子。

她拜谁都不想拜她。

可她有什么法子,偏生水仙有个好命薄。

郁子幽眸光晦暗无力,喃喃道:“是。”

转身离开之际,只听芍药花主咳嗽一声又道:“此事不便张扬,整个花界,唯有你我知晓此事。越多人知晓,怕是会多生枝节。一切待温禾回花界后,再召开百花宴,宣告花神遗嘱。”

郁子幽顿住步子,“姑姑确定旁人不知,唯有你我晓得此事。”

芍药点头,“是。”

郁子幽唇角勾一弧笑,眸底燃起期冀之光,一步步逼近芍药花主,“那么,事情便简单了。”

白乌的伤有所好转,思筠决定去一趟古傩遗址,寻一种四翼螟蛾做药引,彻底医好白乌的灼伤。

草二用蟠龙玉珏,向温禾传了消息,云汲去了天宫求情,天后已赦免她的罪。

温禾一高兴,组了个饭局,将银桐树,橐驼花匠,黑檀,还有无生药师邀来白乌的院子涮火锅。

可怜白乌药纱裹身,暂不能碰辛辣刺激发性食物,只能躺药床上,眼睁睁瞧着几人吃吃喝喝。

温禾往咕咕冒泡的铜锅里丢入几片嫩笋,“白护法未料到吧,我烧你厨房前已将食材搬了出来,听闻这是你打南蜀仙山挖的灵笋,你这个火参颜色不要太好看,对了,七瓣冰莲能涮么,不会入锅即化吧。”

白乌留下一行涎水,两行清泪,“太残忍了,我宁愿你一把火烧光了,也不愿你们故意馋我。”

思筠拽了下温禾的袖口,良心提醒道:“差不多得了,无生药师说了,白护法气血已通,不用再气人家了,否则适得其反。”

“哦。”温禾捞了几片雪花牛肉,蘸了芝麻酱往嘴里塞,“白护法,你莫要觉得委屈,我是在替你报恩。”

指了指无生药师,“这位不辞辛苦帮你熬药针灸换药纱。”

指了指黑檀,“这位帮你欺上瞒下,忽悠自春你安好无恙,否则现如今整个魔阴王朝都晓得你受了伤,裹成了肉粽子,自春也一早来看你了。”

指了指思筠,“这位更不必说,他即将前往蛮荒古国给你寻药引子,这是何等的情谊,这顿算是饯别宴。”

温禾捏着箸头,总结,“在座哪一个吃你一点食材都不冤。”

白乌望着胡吃海塞的水仙,且一个劲牛饮他的忘川醉,他心口疼道:“那你呢。”

温禾怔了下,端着玉盏道:“我不是气你来嘛,不对,我辅助无生药师替你舒筋活血,治疗伤病,我还给你煮甜汤来着,若非有我的甜汤,你怎么喝的下那么苦的药汤子。”

白乌认命道:“好吧,随你开心,你爱怎么说便怎么说罢。”

火锅涮罢,忘川醉空了几坛,温禾潮着脸吩咐金银花抄碗筷。

吃饱喝足,围坐餐案的几人起身,多多少少面颊都挂了红,陆续走向西窗角的药床。

无生药师附耳对白乌道:“水仙邀我,我不敢不来。”

思筠点头絮叨:“君上宠他,我不敢得罪。”

黑檀附议:“白护法,你懂得。”

廖橐驼撇着嘴,“可怜我一辈子吃素,生平第一次被逼着来吃荤,食了白护法如此多的珍贵食材,老头我心里过意不去,望护法伤好之后,莫要记恨于我,寻我报复。”

四人回望,已醉趴在案头的温禾,一致抬手指向醉酒少女,“要找找她。”

白乌瞬间放心了,本想待伤愈之后,于魔阴王朝重立威信,谁都敢趁他行动不便,欺负到他头上,原来大家都有难处。

此种难处,他深表理解,因他也惹不起小作仙。

温禾只趴在案台睡了一个时辰,便自动醒来。

这次并不像第一次饮忘川醉那般一醉醉一宿,虽已醒来,脑子却不怎么灵光,与白乌招手作别,倏地忆起送给魔头的衣裳,还未完工。

于是摇摇晃晃赶去魔头安置她的厢房,做绣工。

她本欲亲力亲为,但剪裁缝纫技术一时半会学不来,她干脆亲自选了匹赫赤色天蚕料子,画了副底图,让王朝内擅裁缝的蜘蛛娘,依着图纸,裁了套衣裳,并配了双相得益彰的赤靴。

虽知魔头喜玄裳,但温禾认为玄色衬托不出对方的美。

世上唯有赤色,才配得上魔头的冶艳之姿,邪魅之韵。

温禾打算亲自往衣裳上绣一图精美四大神兽绣集,可理想很饱满,现实很骨感。

裁缝活做不来的水仙,自然于绣工方面亦是一窍不通。

蜈蚣绣娘教了她好半天,方学会拿稳针脚。

温禾仍旧未放弃,难的绣不成,不如绣简单的。

醉酒的温禾咂摸着,最终选定红豆。

用红丝线,往赤色腰封上绣了一圈红豆,蜈蚣绣娘给的红绸线还余半卷,于是温禾往靴尖上又各绣一颗红豆。

花铃忍不住惊叹:“小主,你这红豆个头有些大呀,皮也有些糙,针脚不平,你要不说,我以为是大枣,还是歪瓜裂枣的那种枣。”

“个头大才出活啊,红豆那么小,绣满腰带,我得绣到猴年马月。再说魔头他个糙爷们,唯有配我这糙绣工。”

一大早,温禾找黑檀寻了个华美水玉托,如捧圣旨般,将衣鞋捧至赫连断身前。

难得,魔头没盘寒冰床,修他的《流转经》,而是坐至螣蛇王椅,翻看上次打jìn • shū阁带出的那本封皮半缺的盗墓书册。

温禾清清嗓子:“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抖开衣裳,一身赤蚕缎衣之上,毫无装饰,只配一条绣着朱线的腰封。

温禾自夸,“此料乃我亲选,莫要嫌弃这衣裳无花饰,所谓大道至简,大象无形,返璞归真,方乃艺术之上品。”

眨巴眨巴长睫,做娇羞状,“我送君上的衣裳,喜欢么?”

赫连断指尖捏起腰封,“至简?返璞?那这花里胡哨的腰封,怎么回事。”

“哦,方才我所念之诗,正是这腰封欲表达之意。红豆乃相思,寓我相思之意。”

“红豆?”赫连断再瞥一眼,“不是人血馒头。”

“……”

温禾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咬着牙根解释:“是心意颇大的相思,便成个头颇大的红豆。无论它像大枣还是馒头,我绣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红豆,它就是红豆。”

“您再仔细看看,这衣裳的料子,我精心挑选,轻软细滑,君上若觉得素净,可当贴身睡衣穿。”

见赫连断挑起衣裳,温禾忙举高水玉托盘上的一双靴子。

温禾正脑筋脑汁给靴子想文案,只见赫连断指尖祭出一簇火光,眨眼间衣裳被烧得连灰烬都不剩。

“低俗,花腔。”赫连断言罢,大手粗暴扯过玉托之上,绣着一对血蛋黄的赤靴,手臂一扬,掷至门外,力道之大,眨眼间变作天边两个黑点,最终不知落向何处。

虽然是演戏,但她好歹投入了感情,温禾不甘又委屈,吼道:“这次,你真的伤到我的心了,我连夜为你绣衣鞋,指头被针扎了无数次,简直要扎成筛子底,你竟这般对待人家的心意。”

赫连断指尖微动,方要捉来蒜苗的手指瞧一瞧,只见蒜苗鼓足腮帮子,愤愤转身走出殿门,“我若再主动搭理你,我就是狗。”

顷俄,跑不见踪迹。

赫连断原地沉默片刻,启唇:“小黄。”

螣蛇出椅,落地少年,“主子。”

“去,将那双鞋子寻回来,若寻不回,你也不用回来了。”

小黄甚觉任重道远,一道黄光掠过,飞身而去。

赫连断坐至御椅,继续翻看手中书册。然,桌角遗留的一抹红,总不自觉将他视线引去。

他方要拾起绣满血馒头的腰封,温禾气呛呛返归,二话不说直接抓起桌案上的腰封,气呛呛往外走时,腰封一侧倏地被扯住。

温禾回首,见赫连断一手执书册,另一手握住腰封另一侧,视线全然不看她,而是关注于手中书册,端得一副冰山学霸姿态。

“知道你嫌弃的厉害,我这就把人血馒头腰带剪个稀巴烂,不碍你的眼。”温禾用力扯腰封。

赫连断纹丝不动,但手中力道毫不松懈,温禾竟硬拽不来。

“松手。”她道。

赫连断淡淡瞥蒜苗一眼,“方才是谁说,主动说话是狗。”

“汪,我主动说话我是狗,你现下跟狗抢东西,你连狗都不如。”

这时,小黄捧着一双赤靴,跑打殿外跑来,“主子,你要我寻的靴子寻到……”

赫连断一道冷眸瞥去,小黄瞬间僵冻原地,浑身上下覆满冰碴子,尤其嘴巴封得严严实实。

温禾朝殿门口小黄手中被一齐冰封的靴子上望几眼,眸带促狭,笑道:“真是的,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魔头。”

于是松开手,红豆腰封轻软垂地,任另一头僵僵握在赫连断手中。

雾蒙蒙的晨,温禾定时让花铃叫醒她,给思筠辞行。

不料,魔阴王朝界口,站了一队人。

其中有金斗将,丈高的绿巨人,硬壳的穿山甲怪,百里螺,罩盔面具的将士足有百人。

温禾给思筠送了一小筐水果炊饼,让人路上当干粮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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