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小将军坐在悬巢洞前的石阶上,一人喝闷酒。
摇摇手中的青瓷酒罐,饮空了,他扬手丢掉。
酒罐骨碌碌滚下石阶的声音,像极了他现在的心跳,仓促而杂乱。
冤冤拎着一坛系了朱线结的桃花酿,朝小将军走去,“蜂将军,你胆子可真大,郁闷归郁闷,也不将心思藏一藏,大白天坐门洞口喝酒,生怕别人不晓得君上娶了你心上姑娘,你不开心了。”
递至眼前的粉瓷坛子,蜂小将军接也不接,一双醉眼透着几分凌厉,直盯着对方看,“你胡说什么。”
对方不接她的酒,冤冤亦不恼,抱着酒坛挨着小将军坐下,解了朱线,启了坛封,仰首灌一口酒,“嘴上不承认,心里头门清。本姑娘倒是佩服你,敢觊觎赫连断的女人。”
蜂小将瞪她一眼,抢过她怀中的桃花酿,仰首大灌几口。
前段时间,百万魔兵挥师青丘,打了胜仗,狐王万止呈了降书,送了无数车利器、丹药、神草及美姬。
将士们赢了,便专注享乐,班师回朝的路上,趁整顿歇气的时间,去同狐姬们玩乐。
但狼多肉少不够分。
云豹将军想着兄弟,打囚笼里挑了个最美的狐狸,送进他营帐。
他当时正睡着,迷迷糊糊起身,见云豹撂下人后,便走出营帐。
昏昧的灯火下,有个姑娘垂首站着。
他起身走去,正打算将姑娘轰走,那姑娘抬起头,蜂小将军一怔。
竟同君上身边的水仙,长得极为相似。
狐姬乃将士玩乐的消遣,甚至有些狐狸一日要伺候上百人,被玩残玩死的不少,他若将这狐女遣出去,不定受怎样的罪,因着那张脸,便留入营帐,井往营帐一角丢了个皮褥,给她安窝。
他又躺去歇了,迷糊间听得狐姬道想去方便,他没出声,狐姬便出了帐。
不知是多久才回来,他睡得昏昏沉沉,未记清。
迷糊间,又听得狐姬问他渴不渴,给他倒杯茶。
他没应,狐姬却将茶送入他唇边,他徐徐掀开眼皮,脑子还未清醒,就被狐姬骤然甩出的灵绳给捆束。
狐姬一笑,眸底闪出一重赤光,他这才看清,此狐长得同水仙分毫不像,他先前因瞌睡以至掉以轻心,中了对方的魅术而已。
那狐狸的一双眸子,可探人神识,轻易探得映在他心底的一张脸,于是他看狐姬,就成心里头的那张脸。
此狐乃七尾红狐,青丘之战中,死光了亲人,唯剩她一个,她便混入被将士掠来的狐姬中,欲趁机杀魔阴将士复仇。
七尾狐扬手拔了尖刀,赤红的眸底满是仇恨的血丝,刀刃划向他脖颈之际,一股桃花风吹开营帐门帘,一位满身桃花的姑娘倏地进账,眨眼间夺了狐姬手中刀,救他一命。
蜂小将不禁又瞅了眼身侧的恩人,她自称野桃花,名叫冤冤,多年前哥哥入了魔阴王朝,再无音讯,求他带她入魔阴寻亲人。
他本犹豫,脖子上吊纱布的云豹将军赶来说情,说是方才好几个小将中了七尾狐的媚术,不死既伤,小桃花于将士有恩,带她进王朝寻哥哥又何妨。
这些天,倒是见她出了悬巢洞,到处晃悠,起初以为她再寻什么,后来发现,她去归息殿附近观望的时间比寻哥哥时间还要长。
他才知,寻亲怕是幌子。
蜂小将又狠灌自己一口桃花酿,“昨晚,你好像去了归息殿方位。”
冤冤颔首,发髻的桃花簪跟着落了一重桃花,“我同你的心上人喝了交杯茶,替你摸了摸她的小脸蛋,又嫩又香又滑。”
蜂小将斜眄对方一眼,“你当真不怕死。”
“死,谁不怕呢。”冤冤唇角勾一抹苦笑,“比起死别,生离才更可怕。”
蜂小将军抱着酒坛,有些好奇道:“你究竟为何入魔阴王朝,监视归息殿又是为何。你功夫虽不弱,但同君上比起来,不值得一提。我提醒你,莫在魔阴王朝耍什么手段,君上从不讲仁慈。”
他又灌了口满是桃花香的佳酿,“我见你对水仙颇有兴趣。”
“还水仙水仙的叫,不应改口叫君后么。”冤冤调笑着。
眼见蜂小将剑眉高耸,眸光又冷厉几分,冤冤起身,顺着悬空的石阶朝下行去,“罢了,告之你个好消息,昨晚两人未曾圆房。”
蜂小将又闷头喝酒,倏觉一股浓郁魔煞之气逼近,酒坛顿至唇边,紧接着听得冤冤一声闷哼。
他飞下悬梯,百步之外,赫连断扼着冤冤脖颈,将人抵至一块霜石之上,旁侧的小水仙看得欲言又止,频频压眉头。
赫连断指骨施力,咔嚓几声骨头脆响,冤冤唇角逸出几声痛哼。
“敢闹本君的洞房,给本君的女人下桃花煞,你是有多么想死。”赫连断恼愤道。
蜂小将上前跪地,欲给对方求情,又不知从何说起,只道一句,“君上。”
温禾觑见蜂小将面上的紧张不忍,她上前一步,扯住赫连断玄袖,“君上,我身上的桃花煞需得她解,你若下手重掐死她,只会更麻烦。”
赫连断松了指,冤冤瘫倒在地,以巨石撑着身子不倒,青白的手,握着被掐出血手印的脖颈,连声咳嗽。
待给人喘息的机会,温禾俯身问道:“我昨晚便提醒你,不会好看,你这不是自讨苦吃,你勇闯归息殿,给我下了桃花煞,控我言行,不会是图一时好玩吧,究竟为什么。”
冤冤起身,一双狐媚眼因窒息而通红,眼梢挂着泪珠,声音稍显正常,不再是一开口就苏人骨头的调调,“谁会拿生命去开玩笑,之所以给姑娘下桃花煞,实乃有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