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初初一脸郑重:“用词准确,对仗工整,好诗!”
白亦盛疑惑:“真的?”
杨初初认真点头,道:“我才六岁,都看明白了!相聚和离别,可不就是这么回事么?”她满眼真诚:“娘亲说,这叫雅俗共赏!”
白亦盛从未得过外人夸赞,且还是个可爱的小姑娘,他连忙回头,对书童道:“你看,我就说这诗还不错,你偏不让我挂到墙上……”
杨初初心里差点笑得抽筋了,这书童真的太难了!
白亦盛嘿嘿一笑,对杨初初投去了知音一般的目光,道:“还是你有眼光!”
杨初初抿唇笑了下,她转而看向亭子,那边的姑娘们还是强势围观,一只苍蝇都挤不进去。
杨初初本来打算,看上一眼就走,可等了好半天,热情都消磨得差不多了,她便也懒得等了,于是便对白亦盛道:“二公子,我去找我的哥哥们了,下次见。”
白亦盛点点头,复而又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杨初初嘻嘻一笑:“叫我初初吧!”
在这太学里,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啊……而且,这妥妥的是个学渣,以后估计要和自己分担倒数第一的。
杨初初正准备迈着小短腿离开,忽而听见亭子中一位小姐说话:“白公子,我的诗……可否请你一观?”
清朗的少年声传来:“好,抱歉,让小姐久等了。”
杨初初浑身如被电击,顿在了原地。
这声音……怎么如此熟悉?
杨初初倏然回头,依旧只能看到这群兴致勃勃的小姐们。
整个包围圈内,白亦宸的护卫阿飞,紧紧贴着他,好似生怕有人,会占了他家公子便宜一般。
那小姐继续道:“白公子,我曾经拜读过你作的长风赋……”
长风赋是白亦宸之前递给太学的一片诗文,这说话的小姐,正是大学士的女儿,文羽。
她酷爱诗文,一向自诩有些天赋,但看了白亦宸的诗作之后,不由得对他大加赞赏。
也是因为她的宣扬,在场的小姐们,便多多少少知道了,武平侯的大公子文采了得。
今日一见真容,众人便趋之若鹜,将他团团围住了。
围着他的人,大部分都是小姐们,不过,也有些极爱诗文的公子们。
而白亦宸被围了许久,也不急不恼,更没有任何不耐,认认真真地看每一篇诗文,品评得越多,众人越希望得到他的印鉴。
白亦宸坐在石凳上,一身月白华衫,衬得人丰神俊朗,温润如玉。
他眼尾微弯,沉声道:“小姐的诗作韵律优美,主题鲜明,寥寥数语便道尽所思,实在精辟。”
文羽面色微红,她不过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正是脸皮薄的时候。
她鼓起勇气,问道:“那……我可有幸,能获得白公子的印鉴?”
白亦宸温言道:“小姐的诗写得太好,应该请大学士去盖印鉴才是,我何德何能,来评鉴小姐的诗?能拜读一二,便十分荣幸了。”
虽然是婉言拒绝,但文羽听了,心里却十分舒坦,对白亦宸反而好感更甚了。
评完了诗,文羽抿唇一笑,转而从包围圈出来。
杨初初看着这文小姐,一脸心满意足,不免有些诧异。
没错,这是粉丝见完爱豆的表情。
杨初初忽然不想走了。
白亦盛撇撇嘴:“就会拍马屁。”
又一位娇俏的小姐凑上前,她笑眯眯道:“白公子,我可没有文小姐写得好,你可否给我盖印鉴?”
白亦宸抬眸一看,嘴角微勾:“莫小姐,谦虚了。”
这是丞相的小女儿,莫思言。
莫思言愣住,随即有几分惊喜,道:“你认识我?”
白亦宸在来之前,便让阿飞想办法搜寻了一遍,所有入太学学子的名单,有的还收集到了画像。
白亦宸早就将他们的情况,烂熟于心了。
白亦宸温声:“在下有幸见过莫相一面,小姐风姿与莫相如出一辙,令人惊叹。”
莫思言笑得眉眼弯弯:“白公子真会说话。”
白亦宸又看了看她的诗文,笑道:“小姐这诗写得十分有趣,不过后面的‘泪流衣襟’,若是改成‘泪洒衣襟’,会不会更好呢?”
莫思言想了想,“洒”字确实比“流”要好,她本来是来凑个热闹,没想到白亦宸居然如此认真,帮她修改诗文。
莫思言笑了笑,她性子直率,又开口问了一遍:“那我改了诗文,白公子会不会给我盖印鉴呀?”
白亦宸嘴角微勾,道:“莫小姐既然志不在此,这印鉴,不如留给别人吧?”
莫思言爽朗一笑,她自己个性耿直,便也喜欢与直率的人打交道。
“好好,你留给别人吧。”说罢,便摆摆手,走了。
杨初初默不作声地听着。
这白亦宸,三言两语便将两位小姐哄得开开心心,第一次来太学,便左右逢源,定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她身旁又传来白亦盛幽幽的声音:“虚伪!”
杨初初:“……”
算了,简单的角色,在这里蹲着。
白亦盛看了她一眼,道:“初初,你不会也想去找白亦宸吧?”
杨初初面色微绷,没否认……这声音,让她想起一个人。
杨初初嘴角微抿,忍不住向人群走去,她想见见这声音的主人。
忽然,一个不耐的女声传来:“杨初初?”
杨初初怔忪一瞬,眼眸一看,竟然是杨姝。
她今日穿了一身橘红的宫装,打扮得十分明丽,她比杨初初高了大半个头,本来也在外围等着,此刻,转了头过来,满是敌意地看着她。
杨初初敛了敛神,道:“五皇姐……”
“五皇姐?”旁边几位小姐听了,也纷纷回过头来。
“她就是七公主吗?”
“是不是冷宫出来的那个不祥之人?”
“应该是她,宫里没有别的公主了……”
“她来太学做什么呀?她不是痴傻吗?”
众人碍于她的公主身份,只敢小声议论,但这些话依旧被杨初初听见了。
杨初初嘴角微抿,怯怯退了一步。
这么多人,也没法施展绿茶大法,惹不起,躲得起。
杨姝却不依不饶:“杨初初,你没事就在宫里待着啊,为什么要来太学丢人现眼?”
这话说得难听,连白亦盛都皱了皱眉。
杨初初不想与她争辩,转身就要走。
谁知,杨姝却一把拉住了她的袖子,道:“你装出这副可怜的样子给谁看?”她声音越来越大:“和你母妃一样,你母妃就会勾引父皇!坏女人!”
杨初初一听,变了脸色,她怒道:“不许你说娘亲的坏话!”
杨姝今日见杨初初一个人,身边没有其他人护着,便也胆子大了起来:“我说的是实话!”
说罢,她还推了杨初初一把。
杨初初一下没站稳,踉跄退了一步,被白亦盛扶住。
白亦盛皱了皱眉:“五公主,你也欺人太甚了吧?”
杨姝皱眉,看向白亦盛,道:“你是谁?”
“武平侯嫡子,白亦盛。”
杨姝端着公主的架子,哼了一声:“也没什么了不起。”除了皇室中人,她一向不把别的人放在眼里。
白亦盛语噎,若论地位,侯府嫡子自然是不如皇室公主……且他来之前,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惹事。
两边正僵持着,却见杨姝身后的人群,渐渐分开。
中间自然而然地,让出一条路来。
一个颀长俊逸的身影,缓缓站起,从人群里,越众而出。
月白华衫,随着动作微漾,他一步一步,向杨初初的方向走来。
杨初初下意识抬眸,对上一双极其好看的眼。
少年眉目温润,瞳孔幽深,似藏着无声的火焰,又好像蒙着极厚的冰层,一时竟有些看不透。日光和煦,打在他的脸上,镀上一层柔光,华风大盛。
杨初初呆愣在原地,只觉得这少年,既熟悉又陌生,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令她说不出话来。
杨姝站在一旁,她这会才看清他的真容,忽然觉得有些面热。
她顿时把杨初初抛到了脑后,喃喃:“白公子……可否、可否看一下我的诗文?”
她似乎连话都说不清了,就呆呆盯着他。
白亦宸看也不看她,淡声道:“在下身为武平侯庶子,无福欣赏公主大作,还请公主见谅。”
杨姝面色一僵,连忙解释:“白公子……我方才也不是有意诋毁武平侯府的……不过是你这弟弟,他、他态度不好!我是拿你当朋友的……”
白亦盛面色发青:“你说谁态度不好?”
白亦宸悠悠道:“在下身份低微,不配做公主的朋友,抱歉了。”
这话说得客气,但无异于打了杨姝的脸。
她堂堂公主,大庭广众之下,居然被一个庶子拒绝了!?
杨姝羞愤不已,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转身便跑了。
杨初初没有理会她,而是一目不错地盯着白亦宸。
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
白亦宸抬眸,凝视杨初初一瞬,眸光清澈,嘴角噙笑:“七公主,想要我的印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