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担忧地看了一眼斜前方的杨谦之,他面色苍白如纸,整个人仿佛行走在崩溃的边缘。
杨初初快步追上他:“二皇兄,你一定要注意身子……”他的心悸病的娘胎里带来的毛病,万一情绪激动,很可能触发旧疾。
杨谦之抿唇不语,步子很快。
两人不多时,便赶到了明德宫。
还未进门,便听得里面一片哀嚎。
杨谦之踏入寝殿之时,忽然顿住了脚步。
夕阳西下,云霞泛着柔和的金色光芒,整个内殿比平日多了几分温暖。
但杨谦之却如坠冰窖。
他一步一步,走过趴在地上哭泣的宫人们,来到床榻面前。
德妃就静静躺在床榻之上,她的神情十分祥和,嘴角甚至带着一点笑容。
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杨谦之面无表情,坐在了床榻上,呆呆看着德妃沉静的容颜,神情木讷。
殿内渐暗,他像一座石像,一动不动。
杨初初将面前的悲怆尽收眼底,眼中氤氲,鼻子发酸。
徐太医立在一旁,面色凝重。
杨初初擦了擦眼角,对徐太医道:“徐太医,到底怎么回事?”
徐太医叹了口气,道:“微臣方才得了急诏过来时,娘娘已经没有心跳了。”
杨初初疑惑道:“德妃娘娘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这样呢?”
徐太医眉头紧皱,犹疑了一会儿,低声道:“看起来,确实像寿终正寝……不过昨日为娘娘请脉,也很平稳……”
杨初初看向徐太医,觉得他似乎欲言又止。
杨初初还想再问,却见徐太医忽然转头看她,眼中似乎有一丝探究。
杨初初顿时觉得心口发紧,有些微微的疼。
糟了,违背人设。
杨初初急忙挤出一脸忐忑的表情,道:“徐太医,我好害怕……”她指了指这间屋子,小声问:“会不会有鬼呀?”
徐太医见她小脸苍白,看起来畏畏缩缩,又十分懵懂。
便打消了心中的疑虑,道:“七公主别怕。”
杨初初的心绞痛这才缓了缓。
室内哭声震天。
杨谦之怎么也不敢相信,短短几个时辰不见,他的母妃,便撒手人寰了。
杨谦之缓缓伸出手,覆上德妃的手。
她的身子,已经凉透了。
杨谦之想努力给她一些温暖,可怎么也暖不了她的手。
怎么会这样呢?
就在今天早晨,母妃还耐心地开解他。
这些天,杨谦之一直在犹豫塔莉公主的事,杨初初今日来劝他,他更是踌躇。
直到母妃对他说:“母妃这些年,是过得有些苦……怨过,也恨过。但唯独没有后悔过。”
她温和慈爱地看着他,眼里满是殷切的希望,她希望他不要活成自己的样子,要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于是,他去了。
他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心上人,他满怀喜悦地和心上人一起,规划着未来的种种。
他希望母妃能参与他的大婚,塔莉还说要和他一起照顾母妃,让母妃好好享福。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怎么突然就这样了?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他甚至连母妃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他颤抖地伸出手来,想摸一摸德妃苍白的面庞,却忽然俯身,一口血吐了出来!
“二皇兄!”杨初初一声惊呼,连忙冲上去,众人一看杨谦之吐血了,也跟着惊慌失措。
见杨谦之面如金纸,神色如死。
他满口血沫,看向杨初初。
“初初……二皇兄再没有母妃了。”这一句,他便缓缓闭上了眼。
杨初初的眼泪夺眶而出:“二皇兄!”她哭喊道:“徐太医快来……”
徐太医连忙过来搭脉,屋内乱成一团。
杨初初将杨谦之递给徐太医,她抽泣不已,但她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她扫视一圈众人,问:“谁第一个发现娘娘出事的?”
小明子回答道:“公主,是小福子!”
小福子连忙上前两步,道:“公主……奴才是四殿下派来照料德妃娘娘的……”
杨初初对他有些印象,前两年,杨谦之和她一起在药王谷炼药,便托了杨昭来照看明德宫。
但杨昭事务繁忙,便挑了个可靠的奴才过来帮忙,便是这小福子。
小福子见杨初初冷冷看他,顿时大惊,道:“公主,奴才虽然第一个发现德妃娘娘薨逝,但此事和奴才一点关系都没有啊!请公主明鉴。”
杨初初心口一阵疼痛,她知道自己不能多问了,可德妃的死太突然了,令她不得不怀疑。
小福子还在求饶,却又听得宫人来报,周贵妃和全妃来了。
杨初初忍着心口疼痛,秀眉微蹙。
徐太医还在救治杨谦之,宫人们七手八脚地帮忙,场面混乱不堪。
而小明子已经给孟公公递了消息,但皇帝迟迟没来。
不巧的是,皇后和盛星云今日都陪着太后,出宫上香去了,为了年前的祈福做准备。
皇后不在,宫里位份最高的,便是周贵妃了,但全妃为什么会来?
杨初初有些疑惑。
宫人领着周贵妃和全妃进来,两人一向不和,但出了这档子大事,却谁也不甘落后。
周贵妃见有杨初初在,看了她一眼,问道:“二殿下怎么了?”
杨初初收起思绪,结结巴巴道:“二皇兄难过,晕倒了!吐血了,很多血!”
周贵妃看杨初初这瑟瑟发抖的样子,又扫了一眼旁边榻上的杨谦之,皱了皱眉。
徐太医过来回禀:“两位娘娘、公主,二殿下方才因太过悲痛,引发了旧疾,病情凶险,微臣要先将殿下挪到偏殿救治。”
杨初初急忙点头:“太医快去,一定要救二皇兄!”
全妃扫了一眼昏厥过去的杨谦之,眸色微眯,道:“贵妃娘娘……德妃都去了,一直摆在这儿也不是办法……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要不然……咱们先安排人为德妃清理一下,安顿后事吧。”
周贵妃没什么表情,冷冷点了点头。
她本来就对德妃的生死漠不关心,她急匆匆赶过来,不过是为了在皇帝面前表现一番。
但谁知道,皇帝居然自己都没来,她便更是惫懒了几分。
杨初初看着全妃,倒是有几分奇怪。
这全妃和明德宫几乎从没什么来往,她此时过来,难不成也是为了表现给皇帝看的?
不对,她早就不得皇帝恩宠了,就算表现个一两次,皇帝也不会对她提起兴趣。
她为什么对德妃的后事如此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