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遍又一遍解释,何太冲就算满身是嘴也解释不清。他不胜其扰,又不愿意被这些小人占了便宜去,干脆开了香堂,昭告西域大小门派,把何沉光逐出师门;不止如此,他还钦点了几名功夫甚佳的弟子,誓要将何沉光捉回来对质,更是悬赏了大笔银子,去买何沉光的行踪。
他摆足了阵仗,闹得昆仑一带沸沸扬扬,“何沉光”这三字终于光明正大地浮上了水面。这下所有人不信也得信了:犯下这滔天大案的何沉光,真的只是个妙龄少女。
妙龄少女配上泼天血案,简直是令人浮想翩翩,以至于传言也甚嚣尘上,说她美的、说她丑的、说她是高逾一般男子的金刚芭比的,种种传闻不一而足,哪怕过去了月余,江湖人仍是津津乐道,毕竟何太冲的雪花银还在香堂上堆着呢。
何沉光不知道何太冲是怎么想的,也没兴趣探究昆仑派上下此刻对她的观感如何。她这一日又是捡了个走江湖的人聚集的茶摊坐着,支着下巴听一群大汉谈论自己。她越听越有兴致,这时正好有个人说到:“外头的传言都信不得,我亲自上昆仑打听过何沉光的形貌。她在山脚下的乡民里头可是大大地有名,确真是个韶华正好的少女,使鞭子、爱穿红衣,也佩剑。”
这群人皆是年不过三旬的青年男子,这般讨论得热火朝天、声音颇大,其实也有引人注意之故——尤其是要引漂亮少女注意。
何沉光此刻就坐在茶棚靠正中间的位置。她长发斜绾,头上饰物不多,只簪着一根镶红宝石的金簪,耳上缀着两颗红豆,还真就穿着一身红衣,只是腰间没系着那根缠金丝的乌鞭、也没佩剑。茶棚外露出半片阳光,照得她发顶的碎发色泽金黄发虚,莹白的脸颊拢在暖光中的细碎微尘里,整个人就像是剥了一半的菱角,含着红晕的双眼情波涌动,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她身上的红衣和头顶的发簪都不是太名贵的货色,只是胜在精致而已。在外行走,穿成摇钱树自然不好,可她的脸也足够名贵了。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坐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往来的人不计男女,哪有不多看她两眼的?
因此自从她在此落座,这几个打尖的青年就没有一刻停过嘴。许是因为说到了红衣,那几人找到了话头去撩何沉光,有个看起来面皮油腻的青年嘻嘻笑道:“……那岂不是就跟这小姑娘一样?”说着毫不避讳地指了指何沉光。
另一人笑道:“甚么红衣鞭子的,江湖上年轻少女这样打扮的海了去了,她又不是不穿别的颜色。”话是这么说,他一双眼睛仍是看向了何沉光,视线从她脸上一直扫到了她的腰上,口中道:“人家可没有鞭子,也没有佩剑。”
他一说这话,这帮青年纷纷去看何沉光的腰,嬉笑起来。有个好事的问何沉光:“小娘子是从哪里来的?”
何沉光微微一笑,道:“昆仑。”
那几人原本也不觉得何沉光真是本尊,先头那人说得不错,西域民风比中原要热情许多,年轻女子穿红着绿再正常不过,何况她没带兵器?纯属胡诌撩妹而已。只是此刻听她说了昆仑二字,众人不由均是微微一怔。不料何沉光说完这两个字,又补充了一句:“出来喝茶,是以不带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