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宁姿和尤伶住在同一个小区,她把尤伶送回家后回到自己的家,简单地冲洗了一下,躺下床准备睡觉。
正在昏昏欲睡准备陷入梦乡的时候,突然手机铃声大响,吓了她一跳。
谷宁姿坐起来,手忙脚乱地摸索出手机,没看清楚是谁就按了接听键:“喂?”
[她在哪里?]电话那头传来一句低沉的问话。
那天生冷冽的声线,隔着电话都能让人背脊泛冷,瞬间让谷宁姿浓厚的睡意消失得干干净净。
迟爸爸?!
她睁大眼,手里的手机仿佛变得会烫手一样,她小心翼翼地拿着,连表情都不自觉地恭敬起来:“找尤伶吗?她刚刚回到家了。”
那边一阵沉默。
要不是轻浅的呼吸声仍然能听见,谷宁姿还以为电话已经挂断了。
[她手机打不通。]
过了一会,那男人才又说。
谷宁姿搔了搔头,答道:“大概是手机没电了吧,啊对了,她充电器还在我这。”
就算只是电话不用面对面,谷宁姿对着迟越还是有点怂,没敢太放肆,便问他:“要不要我过去找她?”
但是一想起尤伶刚刚累得在车上睡着的小模样,她又有点心疼,不由得多嘴了一句:“她这个时候应该是已经睡了……”
[不用了。]那男人说,虽然声音很冷淡,仍然跟她道了谢才挂掉电话。
谷宁姿看了一眼嘟嘟嘟作响的手机,茫然了片刻。
没想到这男人还跟她道谢了呢。
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相处的人。
谷宁姿想着,刚刚消失的睡意又逐渐回笼,她困顿地打个呵欠,扔掉手机倒回床上。
迟越挂了电话放下手机,坐在没有开灯,只从门外透进一丝光线的卧房大床上。
平时有两个人一起,并不显得特别宽敞的空间,如今因为少了一个人的存在,显得又大又空旷。
他垂着眸。从一个盒子里挑起一条细长的黑银项链在手指上卷了几下,项链在黑暗下隐隐泛着光。
迟越手腕一转,指腹摸上项链坠,显出内侧,有几个在黑夜里才能看得见的细白字体浮现在吊坠上面。他在上面摩挲了片刻,反手又一转,光线一闪,字迹看不见了。
迟越一直低头把玩着那条项链,过了一会,又重新将之隐入黑暗,那串字迹又冒了出来。
不是亲自设计这条项链的人,是看不出这个玄机的。
迟越看了良久。
他俊美的脸庞隐在阴影下若隐若现,看不真切神色。
“伶……”
空旷的空间回荡着一个名字,语音悠长深沉,想要而不得。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车上睡了一会,还是有一阵子没回自己家里住了,尤伶一整晚都没睡好。
还不到七点,她就起了床。拉开房间的窗帘布,外面天色灰蒙蒙的,要亮不亮的看不见太阳,像要下雨了。
尤伶远眺着外面的景色。可能在三居室住了半个月,回到家里看着眼前的一景一物,竟然觉得有些陌生了。
明明这里才是她住了好几年的地方。
观感习惯却是那么轻易改变。
尤伶看了一会后收回视线。
然后进入浴室洗脸刷牙。
低头冲干净脸上洗面奶泡沫,她略微抬眸,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脸色因为睡不好而有些疲倦,平时光滑白皙的脸颊可能因为最近忙碌,也吃不好,有些消瘦了,显得眼睛更大。
作为艺人,尤伶还是注重自己形象的。她有些忧愁地捏了捏自己的脸颊,感觉到皮肤有点干。想了想,她从浴室的柜子里,找了一片面膜敷上。
而后她顶着面膜出来,翻出手机看。
昨天回来已经很晚,实在是太累,她洗了个澡便睡了。这么一看才发觉手机因为电量不足,自动关了机。
她在行李箱找了一会,没找到充电器,想起早前放在谷宁姿那里了。
她皱了皱眉头,又回房间拉开抽屉,翻了几个才终于找出个充电器,她连忙插上,然后把手机开机。
现在时间还很早,自然没有任何信息。
她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了一下,看着屏幕隐隐约约映出一张敷着面膜的脸。
这个白乎乎的样子实在不怎么好看。尤伶突然庆幸在自己的家,要是在三居室的话,她说不定不敢顶着这张脸见那人……
敷完面膜,尤伶本来底子就不差,皮肤状态恢复了不少。她颇为满意地拍了拍脸,看看时间,觉得还早,又跑去洗了个澡。
洗完了澡,尤伶换上了外出衣服,又仔细地画了个妆,拿起一件外套,换上双白鞋出门。
她边关门边换上外套。这件外套十分宽大,还是连帽,往头上盖住一遮挡,基本上就看不清她的脸。
尤伶按了电梯进入,一路而下,走到公寓楼下去车库,打算自己开车出门。
她自认伪装得很完美,然而仍然有人认出了她:“阿伶?”
尤伶吃惊地抬起头,从帽檐下看到徐祁脩站在几米开外的车子旁边,难掩惊喜地看着她:“这么巧,原来你也住这个小区?”
“嗯。”尤伶点点头,她也有点惊讶这种巧合。
“我是前天搬进来的。”徐祁脩向尤伶走前几步,脸上绽放出温和喜悦的微笑,“一直不知道你住这里,没想到今天就见到了,你是昨晚拍完戏后回来的吗?”
这个小区大部分都是住的艺人,他是随便找的暂时落脚处。尤伶以前的住处他知道,他没想到她换了地址,还搬来了这里。
“是啊。”尤伶不知道该怎么跟徐祁脩说她现在不怎么回来住,只好微笑着轻答道。
“这么早就出门,是打算和小姿去吃早餐吗?”徐祁脩还沉沦在他们同住一个小区的喜悦中,没看出她的犹豫,兴致勃勃地问。
“不是,”尤伶有点尴尬地说,“我打算出门一趟。”
“是工作上的事?哦对了,”徐祁脩也想起来了,“昨晚听说你已经拍完了部分戏份,本来今天想约你们来着,但小姿好像说你今天还有工作。”
尤伶不知道谷宁姿是怎么跟他说的,她不擅长说谎,心一慌脸上就容易涨红,她摆了摆手,想解释:“不是工作的事……”
她的态度支吾,徐祁脩也没多想,没再深入追问,想起另一件事:“在这里见到你也好,你现在有时间吗?等我会儿行吗?我上楼拿个东西。”
见尤伶露出疑惑的神色,他笑道:“今天是你生日,本来给你带了礼物的,还以为今天见不到你,见到你便直接给你了,我上楼取一下就行了,等我一下。”原本他还想直接去古镇找她,没想到她提前拍完回来了。
尤伶略微睁大眼。
徐祁脩看她这副表情,有点好笑:“怎么,你是把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她真的忘了。
最近过得太忙,而且她已经好几年没怎么过过生日。尤伶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朝他道谢:“谢谢阿脩,没想到你还记得,还给我准备礼物。”
“你的生日我当然会记得,不可能会忘记的。”徐祁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道。
听到这句话,尤伶心里又有那种隐约的怪异感。
不等她理清,徐祁脩说了一句“等我”,便坐电梯上了楼,很快拎着一个礼品袋下来,递给尤伶。
尤伶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谢谢。”
“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手指曲奇饼。”徐祁脩说。他是知道尤伶性格的,贵重的东西一概不要,所以讨其所好地买了那种她从小到大都很喜欢吃的人工饼。
“我记得以前你很喜欢吃这个,”徐祁脩笑道,脸上浮现一抹怀念的神色,“我尝过了,还是一样的味道。不过模板现在做得比以前精细多了。”
尤伶又道谢了一次:“谢谢。”
她三番四次的道谢,徐祁脩忍不住抬起手,把她的帽子拉掉,揉了揉她的头发,揶揄道:“五年是不是一段很长的时间?都把你变得对我那么客气了。你数数今天对我道谢几次了?”
尤伶想了想也觉得是,从刚才开始,好像一直在对他说谢谢。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无论如何,经过了那么多年,他仍然一直都记得她的喜好,这种被人记得的用心,是值得她好好感谢的。
一阵古风手机铃声从口袋响起,尤伶对徐祁脩说了句稍等,把手机拿出来,一看来电的名字,眼神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
她接下接听键,细声地对那边打招呼:“你好。”
迟越已经习惯她面对谁都是那种礼貌态度,单刀直入地问:[在哪?]
“我在公寓楼下,正准备去你那儿。”尤伶老实答道。
那边顿了顿,而后说:[等着别动,我去接你。]
没让尤伶有反对的时间,迟越很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徐祁脩在旁边一直听着,审视着她的表情。眼看电话挂断了,他笑着,像不经意地问:“是谁?我认识吗?说起来,回来这么久了,还没有时间和我们以前的老朋友见下面呢。”
“不是。”尤伶摇摇头,脸蛋略微涨红,不知道怎么跟好友介绍迟越,毕竟他们是那样的关系……
她一顿,继续说:“……是你不认识的人。”
徐祁脩从那张粉红小脸看出了一抹尴尬之色,心下不禁一沉。
他当然不会认为尤伶面对他觉得尴尬,只是心里突然有了一种直觉。
从刚刚看到她接电话就开始隐约有个念头。
他试探地问了一句,表现得如跟老朋友寒暄一般:“……是男朋友吗?”
话落,对面的小女人表情略微一变,脸颊的颜色越发鲜红,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样子颇有些不好意思。
见状,徐祁脩思绪一停,心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没听说你有男朋友啊。”
过了一会,他微笑说。
他的表面表现得很正常,一股不甘心却在内心深处冒出来,他觉得不敢置信又难以接受。
怎么会?
怎么可能?
他以为她身边仍然没有别人,他还有机会的。然而现实告诉他,他太天真了。她已经有了他所不知道的故事。
出现了一旦提及,就会脸红羞怯的对象。
徐祁脩心下苦笑。
也对,毕竟已经五年了,他怎么会以为经过了五年的时间,她和他的一切还能一如既往呢?
“不是的……”虽然和徐祁脩是认识很久的老熟人了,但谈起这些仍然让尤伶不太适应。她摇了摇头:“你误会了,不是男朋友。”
顿了一下,她重复道:“真的不是。”
徐祁脩看着她。
不明白她到底是不想说真话,还是不理解自己的心意。
刚刚她那副羞怯的样子,他认识了她已经二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
徐祁脩张开嘴,眼角余光一瞥,见到前面有什么银光一闪而逝,他凝目再望去,却没再看到什么。
好歹当了那么多年的艺人,徐祁脩还是敏锐的。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把心情先撇到一边,想起一件事,问尤伶:“这个小区的安全保密措施做得好吗?”
他突然换了个话题,尤伶一下子跟不上,露出茫然的神色,下意识回答:“……还好啊?”
她现在人气大不如从前,媒体基本上都不会跟着她,住在这里的这几年,她很少遭受到狗仔tōu • pāi。所以她并没有感觉住在这里有什么不便。
徐祁脩听着,还是没放心。刚刚的那道银光他太熟悉了,分明就是相机的闪光灯折***的。
他皱起眉,对尤伶说:“阿伶,我们可能被tōu • pāi了。”
“咦?”尤伶一愣,“被tōu • pāi了?”
徐祁脩点点头,苦笑:“我刚刚看到好像有闪光灯……”
“伶。”
低沉磁性的嗓子在他们背后响起,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二人回头,高大俊美的男人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们。
“迟……”尤伶看到迟越,眼睛连自己都没发觉地亮起来。
她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
迟越的眼神扫过徐祁脩,又收回去,对尤伶说:“我来接你。”
尤伶点点头,转向徐祁脩跟他道别:“阿脩,不好意思,那么我先走了。”
徐祁脩看了尤伶一眼,又看了看迟越。清楚感觉到眼前的男人对尤伶来说不一样。
他一出现,尤伶整个眼睛都亮了。
这些年他太过熟悉尤伶,虽然有了五年的空白期,但十几年都是一起长大,他还是可以轻易看出她的情绪变化。
她喜欢这个男人。
猜出这点,徐祁脩的心径直往下沉。
“等下。”
一股冲动让他叫住了两个人。
走到迟越的面前,朝迟越伸出右手:“你好,我是徐祁脩,是尤伶的好朋友。”
迟越没说话。他的视线从那只右手,逐步上移到徐祁脩的脸上。
他沉默的时间过长,连尤伶都察觉到有些不对。
徐祁脩略一挑眉,正想说什么,眼前一直很沉默的俊美男人伸手出去,和他的手握了一下。
磁性的声音悦耳动听,却泛着冷意。
他说:“迟越。”
迟越和尤伶离开之后,徐祁脩才握起一个拳头,脸上的表情沉了下去。
迟越……
他竟然便是迟越!
纵然回来才没多久,徐祁脩也听过迟越的名字。他的名声不好,同他一起出现的,都是一些骇人听闻的传闻。
这样的人,阿伶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
车内的气氛很沉默。
尤伶窥着面无表情地转动方向盘的迟越,有点不知所措。
这次不用猜,男人也很明显表现出一种“我在生气”的态度。
她口舌笨拙,不知道怎么打破现在僵持的气氛。
幸而男人没有打算一直沉默,车子在转出一个弯道进入短隧道的时候,他开口了:“昨晚为什么不回家?”
还好,只要他愿意先开口就行。尤伶精神一震,解释道:“到家太晚了,我怕吵醒你。”
迟越一顿,没有说自己去B市接她的事,只说:“以后不管多晚,都要回来。”
这一句话声音低沉有力,是不允许她说“不”的语气。
尤伶看着男人开车的侧脸,线条看起来仍然冷硬,没有丝毫软化下来,语气却比刚刚回暖不少。她心口一软,又泛起淡淡的酸:“……好。”
以后……
是个很遥远的词。
她不会反驳,但也不会有任何期待。
迟越把尤伶带回了三居室。
进门后便把尤伶拿在手里的礼品袋干脆地扔在沙发上。而后一直拉着她的手,直接把她拉到卧房,将放在床上的一个纯黑色的盒子递给她,示意她打开。
尤伶问:“这是什么?”
迟越没正面回答,只略微抬起下巴,简洁地道:“拆开。”
尤伶迟疑了会,在男人的示意下,打开盒子的小锁,然后小心地掀起盒子盖——
一条十分精致的项链呈现在她的眼前。
链身是黑色泛着银色的特制材质,质感十分优美。吊坠中间镶嵌一颗透明珍珠,珍珠中间居然有好些细细碎碎如云雾般的水滴,随着吊坠摇动,像活物一样也跟着晃动。
“这……”
这条项链实在太美了,尤伶看向迟越,有点惊讶。
迟越看着她:“逐星新出‘L’系列的新款,送你。”
尤伶轻轻蹙眉,想要拒绝:“不是,这太贵重了……”她不能要。
迟越低沉说:“你是‘L’的代言人。”
言下之意,没有谁比她更有资格拥有这条项链。
更何况,这并非是一条普通的项链。说是新款,但其实世界仅有一条,独一无二的。除了尤伶手上这一条,全世界再也找不出第二条。
所有设计皆出自他之手。
“可……”尤伶仍然有点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