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留之地中清雅乐声不绝,似是在为这许久不归的天女庆贺。
宋娴眼前隐隐能看到过往天女的幻影,她们或浅笑,或酣睡,或是痛饮,十足畅快。
这乐声也渐渐激昂起来,震得真珠都忍不住跟着嗷嗷叫起来。
宋娴听着乐声,原本是十分沉醉的,可当耳中听到了一点杂音。
那是衣摆拂过地面的声响,虽然只有刹那,但宋娴听到了。
她刚要站起身,便看到这木制回廊的右后方,那通往二楼的阶梯口,站着一名身穿青衣的女子。
芙蓉面,头发纤长美丽,身段高挑,脸上挂着总是平静的笑容。
她双手拢于袖中,正一步一步地朝着前方走去。
“祖母……”
此人形貌正与宋娴当年在祖母去时,见到的返老孩童的祖母样貌一模一样。
宋娴愣愣看着来人,她立时站起身,却见那名女子却没有走向宋娴这处,而是走到了那栏杆溪水之前,望着空中月精,满面笑容地和着乐声打着拍子。
似是完全没有发现宋娴。
真珠好奇地看着那人,又伸爪碰碰宋娴的衣袖。
“嗷?”是天女吗?
宋娴不作声地看着那人,直到一曲毕,那人便脚尖轻点,落到了那溪水之上。
那名青衣女子涉水而去,宋娴便也立时起身跟上。
溪水温凉,前方的女子一时抬手摸着垂在溪水上的花枝,一时又看着水中小鱼游来游去,或者就站在水中望月。
宋娴一直在距离她身后十步远的地方跟着,真珠趴在宋娴肩头,觉得十分奇怪。
为何不追上去与那人说说话呀?
“祖母”,刚才宋娴是这样叫的吧?
真珠“嗷嗷”问道,却见宋娴手指轻点唇上,示意真珠噤声。
待前方那女子赏完了月,便又继续走。前方溪水道分两侧,那女子走了左侧,便上了岸。
宋娴也走了上去,却见那女子坐在了溪水边的一处秋千上。
乐声再次响起,青衣女子便缓缓开口,和着乐声哼唱歌谣,双腿一荡一荡,在微风月色下轻轻荡起了秋千。
裙摆掠过花枝,发尾绕在秋千的红色绳结之上,瞧起来这样悠闲肆意。
宋娴看了一会,竟也走了过去,在另一架秋千上坐下,荡起了秋千。
秋千在鲛人海是海带的形态,真珠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玩具,还挺新奇,待得飞起来,就更是想嗷嗷,可他记得宋娴要他噤声的事,就在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舒畅之声。
宋娴坐上了秋千,拥有了与青衣女子同样的视线高度,便明白了她在看什么。
她在看前方的溪水中央,那点闪闪发亮的光影。
随着乐声越来越快,水中便有一支芙蓉花自水中缓缓长出,迎着月光顶破水面,淡粉镶白的千重花瓣层层伸展,悄无声息地立在了溪水之中。
这青衣女子不为涉江采芙蓉而来,她走过溪水花林,只为了在此看那鲜花盛开。
宋娴便也静静地看着那朵花,心中仿若落下一滴水珠。
她的五感在此时似是变得十分敏感,她似是此间之风,地上之水,耳中听着树上花瓣脱枝时的细微响动。
世间的一切是如此缓慢,却又如此曼妙。
那青衣女子似是也如此想,竟从秋千上跳到了溪水之上,脚尖点在水面,如同西域擅舞之人,裙摆扬起,在水面上旋舞。
只是在那人手中,似是还握着一把只有人手臂长的短剑。
她出剑无声,动作轻柔,似是连花瓣也不会割破。可她脚下的溪水却漾起了一道笔直而锋利的切口,直达那溪水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