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连着看完了两段比赛治疗主视角的录屏，塔塔一直在帮迟慢说话。迟慢无奈道：“大家的确都有问题，跟队友配合太少了。一场比赛为什么输，每个人都有责任。”
塔塔不知道想起来了什么，突然变了脸色，愤慨道：“有些人可不是这么想的。”
迟慢转头看他。
塔塔自顾自地说：“我今年放假回去跟同学吃饭，一个同学在饭桌上一直骂ONK，因为他玩博|彩，今年押的ONK三连冠，结果输了不少钱。”
“然后一群人附和他，在饭桌上大骂ONK。他们甚至连迟哥你的ID是什么都记不住，就开始骂。”
塔塔继续说：“我想跟他们讲明白，ONK输了这场比赛根本不是治疗的原因，其他人也要背锅，结果全都嘲讽我菜逼才玩治疗。”
他握了握拳：“我没告诉过他们我在ONK二队打比赛，说的话可能对他们来说一点说服力都没有。我一直以为只有网络喷子才会骂的那么难听，说全是治疗拖后腿，这游戏玩治疗的全是shǎ • bī。”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塔塔又说：“可是总决赛输了，的确不是迟哥你的错啊。宋副队手伤犯了不能打，哪怕换了EGI的黎余余来，也不一定比你打得好。玩输出的才全是shǎ • bī。”
塔塔闷闷地道：“职业选手圈子里哪个不觉得治疗很重要，大家都有眼睛都知道你尽力了；结果我一出去，一打开官方录屏弹幕，网络喷子们全都在说玩治疗的滚出EOS。”
又静默了一会儿，迟慢忽而道：“尽力还不够。”
塔塔扬起脸来看他：“啊？”
迟慢又从兜里拿出剩下的最后两根棒棒糖，递给塔塔一根。塔塔摇了摇头，迟慢便自己剥了一根糖纸：“你觉得，ONK要是能打成去年、前年总决赛的水准，然后输给了EGI，网上的喷子还会这么说吗？”
塔塔犹豫了一下：“不会。”
迟慢摊手，道：“所以，半决赛到总决赛，只换掉了我一个人，结果ONK输成这样，当然要喷我啊。”
塔塔坚持道：“可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次我们队能进总决赛，运气占了多大一部分。几个输出打的，也像是根本没睡醒。”
迟慢咬着棒棒糖：“但是，你不能指望这个世界上全是‘有眼睛的人’。ONK输就是输了，电子竞技菜是原罪，要是我能强到完全不靠配合也能打赢EGI，那就不会输。”
他顿了顿，自己也笑了出来，觉得自己的话太过于狂妄了些，“不过，能强到不用跟队友配合的治疗，大概应该过去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塔塔还想说什么，却被迟慢截断了话头：“塔塔，你今年多大了？”
“啊？”塔塔一下子没明白过来，眨了眨眼睛，说，“十六。”
迟慢点点头：“你为什么想玩治疗？”
塔塔不知道迟慢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却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我第一次玩EOS的时候，上手就玩的治疗。治疗很帅很好玩啊，能加血能给盾能辅助，我觉得比单纯莽的输出好玩多了。”
迟慢撑着头看着他，笑：“我十六岁的时候也在玩治疗。不过我玩治疗，是因为我当时的一个朋友是个孤狼，我不玩治疗就没人救他了。相比之下，感觉你比我有情怀的多。”
十六岁的少年，提到类似于梦想和情怀之类的话总觉得中二又羞耻，迟慢却像是回忆青春岁月一般，继续道：
“我十六岁的时候，EOS的职业联赛才举办第二届。当时游戏不火，联赛也做的很寒酸，不像如今这么，”他又停了一下，“万众瞩目。”
“我记得从第一届比赛开始，EGI就已经设了EOS分部了。”
迟慢又咬碎了棒棒糖：“我们这些老玩家，都是看着这个游戏，一点点从小众，变成电竞爱好者的狂欢的。游戏一直在进步，观念也是从旧到新的，现在职业圈都认同治疗的重要性，总有一天，EOS的所有玩家都会认同这一点。”
塔塔说，“可是他们输了就把锅全给你背。迟哥，你难道不生气？”
迟慢没回答他这个问题：“不早了，早点睡吧。”
他拉开二队训练室的门，路过塔塔放在门口的箱子，往楼上宿舍去。走到一半，忽而停了下来，站在窗口摸了摸口袋。里面是空的，迟慢才忽而想起来，他已经戒烟很久了，最后一根棒棒糖留在了塔塔的桌子上。
塔塔问他：“你难道不生气？”
他又不是圣人，不生气是很难的。
他想起比赛的时候无人回应的求救，乱七八糟的走位和战术；想起比赛前宋青云的眼神；想起更远的时候的事情，十六岁的时候跟他一起玩EOS的网友。
那个时候迟慢还不知道，一根网线连起来的那端的人，名字叫做谢桥；也不知道他们将有怎样的未来。他们只是一个玩狙击手一个玩治疗、空闲时间就往网吧钻的问题少年；玩狙位的少年游戏风格是个孤狼选手，迟慢笑着调侃：没了我，谁奶你啊？
世事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