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婧戳了戳他的脑壳顶——距离被吃猴脑就差最后两步,好险好险,大猴子差一点脑袋瓜就给人开瓢了!
晋婧仔细检查,大猴子毛色黯淡,身上还有好多被鞭打的新旧伤痕。身上的毛也是好一块秃一块的,秃的地方黑乎乎的,像被火烧焦的痕迹。显然受了不少罪。
大猴子看见她,想爬起来道谢,晋婧赶紧让他躺下。
晋婧本就是个自来熟,经小猪妖一介绍,三个小妖怪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就熟络了起来。
猴子叫大毛,野猪叫大花。猪是本地猪,猴却是外地猴。
大猴子说话带着黔蜀一带的浓重口音,说是跟妹妹小毛原本住在距离此地千里之外的梵净山。去年冬天下大雪,山里没有吃食,他跟妹妹下山觅食的时候误入了猎人的陷阱。
因为有些浅薄修为,会说话,兄妹俩便被辗转卖到了临安,妹妹小毛却在路上病死了。路过临安城外雾松山的时候,大毛侥幸逃脱逃到了山里,也是那时候认识的大花。
雾松山这一带的深山里,灵气充裕,古树繁茂,地势险峻,少有人烟。不少野兽机缘巧合之下也能借助山中灵气感悟天道,开智,懵懵懂懂修成人身。
大毛和大花一见如故,便在山中相依相伴,一起修炼。
几日前,大毛和大花贪玩下山,大毛又被人捉了去。大花听闻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法力通天的白衣和尚。有小妖曾见过那和尚跟恶妖斗法,斗得天昏地暗、飞沙走石、日月无光,方圆百丈内无法近身,便死马当活马医的上门求救了。
本也没有报希望,却没想到大毛真的回来了。
大毛说起得救那天的场景也是一脸崇拜,彼时他脑袋上刚被浇了一壶滚水,烫得死去活来,酒楼却忽地燃起大火!
火势蔓延得极快,很快就烧到了楼上,吃猴脑宴的宾客纷纷四散而逃。就在他满心绝望之时,身上的枷锁却被一道白光斩断。
他低头一看,救他的竟是一只小小的石头怪!巴掌大的石头怪手里还举着一柄小剑,它无惧烈火炙烤,又连续救了好几只猴子,还为他们指明了逃跑的方向。
得救之后,大毛趁乱马不停蹄往城外逃窜。站在山巅回望之时,只见城中酒楼火光滔天,像一只狰狞的巨兽!
然这巨兽只是虚张声势,不到天明时便化为了一堆废墟。
这事后来还被称为稀奇,那夜火势虽大却无人丧命,但后厨关押的野兽竟全都挣脱牢笼逃跑了!
有人说是他们造孽太多,山神不满故而降下了天火惩罚。
对于鬼神之说,凡人一向怀着敬畏之心,这种说法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一时无人再敢食野味。
晋婧听完,也觉得惊奇,寂止和尚真是太厉害了!
半晌,她表示安抚的递过去两个馒头,自己也蹲在边上跟着吃:“那你以后别乱跑了,我家和尚很忙的!”
大毛点点头坐起来,因为头顶没毛,脸也皱巴巴的,样子有些滑稽。他接过馒头连连道谢,“晓得咯晓得咯,以后不乱跑咯。”
晋婧见他样子实在可怜,又跟大花一起回了寺里,将之前寂止给她治腿伤的药膏带回山洞。
两猴一猪又在附近的树林里玩了一会儿,眼看着太阳快落山了,晋婧才同他们依依不舍作别。
晚上寂止还没回来,晋婧左右无事可做,便趴在榻上抄录经书。
她看书老是看不下去,便找了个笨办法,将经文一行一行抄录下来,方便加深记忆。
虽是一知半解,但也能磕磕绊绊的背一些了。
其间那扫把过来看了一眼,见她难得这么乖,也没打扰,去墙角立着不动了。
只是抄着抄着,她又睡着了。
快三更天的时候,寂止才风尘仆仆的回来。
月亮在云里悄悄露了半张脸,他站在庭中,透过菩提树繁密的枝丫,看见低矮屋檐下一扇暖黄的窗,静候夜归人。
推门而入,见那小猴支了案几坐在榻上睡着了,猴爪子还捏着笔,哈喇子浸透纸背,毛乎乎的小脸上沾了几处墨渍。
他轻轻坐在一旁,压下喉头腥甜,抽出一张来看,抄的《华严经》卷六《如来现相品》,字迹潦草如狗爬。
“蠢猴儿。”
晋婧似有所感,迷迷糊糊睁开眼,见他回来瞌睡立马跑了一大半,跳起来抓住他的袖子,声音里掩不住的喜悦:“你回来啦!”
他喉咙里嗯了一声,将矮几移开,又将治外伤的药瓶和纱布拿出来,背对着她,解开衣袍。
晋婧这才看清他背上有几条极深的伤口,似被什么野兽的利爪划破的。最深的一条从左肩至右腰侧,褪下的衣衫后背已被鲜血染透。
“天呐!受伤了!是谁伤了你啊!”晋婧急得大叫。
寂止微微侧目,将伤药递给她,回首时目光触及闪烁的烛火,闭上眼睛,“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