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元子万万没有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前世的事情她之前也提过一点,但远没有今天说的这么详细和震撼!!
广遥子被茶呛到了,不停在咳嗽,广义子也震惊地张大了嘴。寂元子以肘支额,以袖掩面,闭着眼睛呼气,吐气……
三个玄字辈的小道士不过十五六岁,听见这样的道门秘辛已是连饭都不敢吃了,默默搁下碗缩到墙角——我们什么也没看见没听见,师叔不要灭口,呜呜……
广义子是在场年纪最大的,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第一个醒过神来,给她夹了一箸菜,“这样说来,你们前世就认识了。”
妖女没好气,“当然了,上辈子,上上辈子都在一起,他还答应我要养我一辈子,那时候我们可好了。”
广义子点点头,右手轻抚美须,了然道:“原来还有这样的渊源。”
她可是找到个能说话的人了,拽着人家的袖子嘚嘚个没完,“虽然上辈子和上上辈子没能履行承诺,但这辈子开始也不晚,我现在已经是他的炉鼎啦!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炉鼎!!
在场所有道士如被九天玄电劈中,瞬间被雷了个外焦里嫩。寂元子十分后悔没有早给她解释炉鼎的意思,现在再说什么也没用了,只会越描越黑。
广义子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这么快!你才来多久?”
她掰着手指头数,“七八天?十来天?”
广义子再次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还是广遥子站起身道:“时辰也差不多了,回去吧。”
寂元子抬起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整张脸已经红成了熟透的虾子。广义子看完热闹,哈哈大笑两声,领着三个小弟子先走了。
广遥子脸上的笑有些牵强,犹豫着,还是从袖中取了一个纸包给她,“这是游仙镇的山楂糕,想着你应该会喜欢,给你带了一些。”
她马上拆开嗷呜吃了一块,冲他眯着眼睛笑,“谢谢小糖包!”
谢谢这个词,在广遥子听来,是有距离感的。
但修道之人,本该就应撇去凡情,才能物我本空,安心如地。他现在也终于明白过来,师尊为什么会将自己从昆仑山派到正一观了。
原来修为一直停滞不前的原因,是心里还有放不下的人、事。
待此间事了,应是可以回昆仑山了吧。
广遥子笑笑,想像小时候那么揉揉她的脑袋,但他一直是个守礼的君子,从来不会有任何逾越的举动。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账广遥子已经结了,她扭头一看,这满桌子的菜都还没怎么动呢——大家都忙着听八卦了,哪还有心思吃饭。
在南疆的时候众妖都是种什么吃什么,粒粒皆辛苦嘛,她一向是最见不得浪费的,当即唤来小二打包。
这会儿人都走光了,寂元子脸色也好了些,但已经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何种姿态面对她了。
外面人多,寂元子也不好问,耐着性子等她打包了菜装起来,出了城走在回观的路上,他才问:“你刚才为什么要那样说?”
今天的夜很晴朗,月亮很圆,小风吹着很舒服。妖女蹦蹦跳跳走在前面,哼着南疆的山歌,心情很好,闻言扭头冲他笑:“你活该!谁叫你松开我的手!我生气了!就是要整你!!”
寂元子站在半山道上仰头看她,她披着皎白的月光,像深浸在幽泉下的一颗明珠,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浅淡的华彩,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
山风吹过,他剩余的那么一点羞恼都跑了个干干净净,突然有一种认栽了的坦然。
她还很不满呢,背着手居高临下看他:“寂元子,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见不得人,成天不让我出门,也不向别人提起我,不敢当着人牵我,你是不是不想认账了!”
寂元子很迷茫,老实回答,“我不知道。”
他自有记忆起就在正一观了,听几位师叔说过,自己来的时候还是一块圆圆的大石头,老天师盘腿坐在石头上以元神之力感悟,孵化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石头才裂开。
这么多年,正一观在他身上倾注了非常多的心血,上上下下都希望他能继承天师之位,光耀整个道门祖庭。
但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些承诺都是真的,该如何平衡呢?
他有些哀伤地垂下眉眼,再次重复:“我不知道。”
见他为难,妖女也终于有些不忍,轻轻喊:“寂元子。”
寂元子抬头看她,那双眼睛蒙了一层浅浅的水雾,有些委屈:“其实我也不是非要跟他们抢你,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很好,有很多人可以保护你。如果你生病的话,他们也一定会想办法给你治的。”
“只是我很想你,真的很想很想,而且我怕你再也想不起我了,所以一定要找到你,让你知道我。不求你能想起我,就这样待在你身边。”
“其实炉鼎的意思我也是知道一点点的,好像道士是可以用炉鼎的,炉鼎也一般都是女的嘛,我就想着,我在你身边做一个炉鼎就好啦。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我就一直这样陪着你就好了,就很满足啦。”
“还有几个月枥树果就会成熟了,我一定会摘到果子的。到时候只要你一句话,你愿意想起来我就给你吃,你不愿意我就把它扔了,我不会勉强你的,只要你别赶我走就好了。”
寂元子看着她垂着脑袋,绞着衣摆说着这些话,心里有一种隐隐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