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户部的一些纰漏,赤阳司的人就追查得特别严格,钱同此时过来请罪,便是为了能够让自己的罪名轻一些,还能保留着最后的一份体面致仕归乡。
越是坐到高位,钱同便越明白,无根的大树有多么容易被推倒。
虽然他家在仕途之上也有牵三挂四的几家姻亲,然而就算全都联合起来,也保不下他。
当这一刻,钱同才深刻的认识到,以后的时代和之前都不同了,老牌宗族摸不到权利,新型的宗族还未凝聚起来,有摄政王在,只怕再也不会有能左右上位者想法的世家了。
钱同跪在外面也不知想了多久,王府内走出一个人来,是王府的总管太监刘丰,他站在几步外,笑着道:“钱大人,回去吧,你想回归田园的折子,王爷准了。”
钱同放松下来,王爷没有要抓住他这几年的过失狠狠处理就好,小心问道:“不知我那不成器的犬子?”
刘丰道:“总归罪不至死,钱大人,咱们都是熟人,咱家给您一句忠告,都说富不过三代,要是子孙不成器,你打拼的再多,都得给您挥霍干净喽。”
钱同拱拳,吃力地站起来,再次躬了一礼,声音干哑道:“老夫记下了。”
紫极宫内,游蕊正在问宿岩:“你因为这点事不用户部尚书,会不会让人觉得太无情了。”
“他的胆子大了,失误之处可不是这一点”,宿岩解释地很详细,“再说官场之上,下来一个就会顺位空出许多位置,没人有空会觉得无情。”
游蕊笑了笑,其实到哪儿都是这样的,不过若让人产生唇亡齿寒的感觉,就不太好了。
宿岩看出她的担心,说道:“我又不是随意处置人的暴君,不会让人有唇亡齿寒之感的。”
游蕊好笑,“你怎么说什么都这样肯定。”
这时刘丰走进来,等主子俩的话高一段落,才道:“钱同已经回去了,看样子挺感激的。”
游蕊一时无言。
宿岩笑着摆手让刘丰下去,跟游蕊说起了另一件事,“小黑蛋他们三个已经开蒙半年了,我想着一直在私塾里读书读不出真东西,昨天就让人举荐了几个人。这是他们的履历,你看看。”
这是三个人的履历,都是当世有名的学者,其中一个叫程英的,游蕊之前还在书房看过他写的一本书,书的内容是分析天下大势的,大周的几大边疆要塞,有着如何的优缺点,该如何治理,他都说得明明白白。
特别让游蕊惊讶的是,这人已经看到海防的重要性,和大周能从开海中得到的好处和弊端。
以程英的才学,游蕊觉得他必定是留名青史的人物,当时就问宿岩他是哪个部的官员,不想得到的答案却是程英未入过仕途。
因此她就特别留心程英的履历。
早年的时候,大周政治黑暗,科举舞弊时有发生,已经到了很多读书人都心知肚明的地步,后来宿岩掌政,一部分清流同样十分不满他,叫嚣着不入仕途来做抵抗。
对程英这种具有真才实学的人来说,无论是前期的大周末年,还是摄政王当政的时期,都不是可以一展才学的时代。
于是程英现在都四十岁往上了,也只参加过先帝还在时的一次科举,落第后就再没有往官场上努力过。
游蕊看到这些内容时,前面对程英这人的滤镜已经消掉了一些,然而后面的内容又显示,程英不是那种说退隐就只顾自己生活的读书人,他在家乡这么多年,一直都致力于搞实事。
种地铺路水车,就没有这人不学的。
与此同时,他还写成了天下大势图那样一本针砭时弊,特别有实用性的书,可见是个的的确确的真学者了。
游蕊把程英的履历看完,又看了看其他两个人的,觉得都不如程英出彩。
“对了,你还记得那个写算学书的那个人吗?”突然想起这个,游蕊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