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黑黢黢的夜色中,有几个人想要偷溜,但还没走到街口,就被官兵给按了下来。
第二天,喊话的人有些暴躁了,“摄政王都回京了,你们还害怕什么?你们的命能比王爷重要吗?都老实窝着,今晚天上就有人来给你们种痘。谁要是走了,得了天花可没人管你们。”
家家户户一片安静,几条街的人口,却好像一个活人都没有。
但其实,每一户人家里都有人在吐槽。
天花是要命的,那家人一家子算上孩子,三人都得病了,那病气只怕传得满街都是了,凭什么还不让我们跑出去逃命?
别说这些不了解的人家忍不住吐槽,就是玻璃厂,游母也在跟游松骂骂咧咧的,“你这厂里那么多得天花的,还把我们关在这里,这是要烧死我们呀?”
游松都懒得再跟母亲解释了,趁着不用不停地接待客商,就在那儿看账本算账。
正在游母抱怨得正厉害的时候,小黑蛋高兴地跑过来,道:“奶奶,我姑姑来了,他们还牵了一头牛,要给咱们种牛痘呢。”
时间紧急,奚老爷子等人便决定采取最简单快捷的方法,找一群牛,让它们感染天花,然后从发出来的痘中提取天然的痘种。
游蕊小时候是什么疫苗都打过的,对于天花并不畏惧,痘牛培养出来之后,她就跟着外公一起来了。
看见游蕊,游松担心道:“这玻璃厂正是危险的时候,你来干什么?”
“已经有了克制方法,我就来看看,”游蕊看到游母,向她点了点头。
游母还是第一次见这个丫头,以前只以为她是个什么精怪,没想到真模样是这般的。即便这丫头和自己的女儿不太像,但是也相处过一两年,这要是在大街上遇见了,她还是能认出来的。
“你这是有了?”
游蕊这时候已经很显怀了,游母惊讶地看着她的肚子。
心道她以前不生,不会就是知道还能和自家女儿换回去吧?
游蕊看出来她的想法,知道说什么都无益,只是点头笑了笑。
游母心里一阵酸,再次感叹自家养的孩子不如别人家的孩子精明,想想也是,能迷惑住王爷的女人,怎么可能是简单人?
这时候,玻璃厂的工人们已经有序地从宿舍里出来,之前那些出现症状的和潜而未发的,宿岩回来京城的头一天,就让人把他们都转移到了外面的庄子上。
因为发现得比较早,可能染上天花的人并没有太多,王府的庄子再加上一些大户人家主动腾出来让使用的庄子,安排所有人都很宽绰。
至于在庄子上照顾的,则都是重金从全城征集的得过天花的人。
今天的一批痘牛出来,太医们和奚老爷子就分了几批在京城开始种痘。
担心玻璃厂这边的情况比较严重,这里来的太医是最多的,就怕一开始查的时候,有些人已经染上而没有被找出来。
“排队,排队。”
医工们已经准备好,等玻璃厂这边的人整好队伍,就开始一人一签的给种牛痘。
这个接种是很粗糙很简单的,给接种者的胳膊上划一个小伤口,把牛痘上提取出来的天然“灭活”病毒抹在伤口上,叮嘱接种者之后这几天不让伤口沾水,莫吃刺激的食物就完成了。
每一个戳好的人,走出来的时候双腿都是软着的,坐在一边小声讨论,也不知道这方法行不行,这还不妥妥的染上了天花呀。
万一嗝屁了,到时候一定得求着游东家把这个月的工钱全发了。
游蕊看厂里的人种痘还算平稳,就放心了,完全不知道大部分人都认定上面的人是想让他们去死。
只是旁边都是士兵,才没有人敢拒绝。
“王爷。”
“参见王爷。”
后面起了一阵骚动,游蕊回头就看见大步走来的宿岩。
走到跟前,宿岩看了会儿,才拉着游蕊的手要离开,游蕊喊道:“等等。”
跑到那棚子下,取了签子和痘种,游蕊直接就在外面给宿岩手臂上弄了个小口子,种上痘,然后缠了一圈纱布上去。
这一过程中,官兵和厂里的人都是眼睁睁看着的,刚才那些个还想着给东家要钱的人,一瞬间都放下心来。
王爷都这样了,肯定是这个方法有用啊。
官兵们:待会儿咱们也老实接种吧。
游蕊没注意到这些,确定宿岩接种了牛痘,她才稍稍放心,到车上问道:“你怎么来了?”
“这是我要问你的。”
手臂上那一点疼痛,对于宿岩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他看着游蕊的脸色,“你正是身体虚弱的时候,怎么能来这种地方?”
游蕊拉住他的手,笑道:“你走了我才想起来,我小时候就接种过各种疫苗,天花对我来说完全没有影响。不知道该怎么让中间人传话,也就没告诉你。”
记得有人说过,身穿到古代的现代人就是个病毒炸弹,游蕊都在这里大半年了,但并没有让她身边的人得什么现代的传染病,应该就是她来的那天,天道给她和那几口大箱子都消毒。
要不然,日日都和她生活在一起的宿岩岂不是很危险。
“你确定没事?”宿岩问道,“你说的疫苗还管用?”
“没事,”游蕊点头,“天花疫苗是终身性的,其实和接种痘种的原理一样,只不过疫苗更具有安全性。”
但是在没有疫苗的条件下,牛痘是很安全有效的选择了。
“你才接种,还是不要在外面乱跑了,我们回王府去?”游蕊好脾气地哄着还有些生气的宿岩。
宿岩嗯了声,“回吧。”
马车走到中央的大街上,前面是几个接种棚,游蕊便掀开窗帘想看看外面的情况,然后就见外面正一片的兵荒马乱。
“停车,”游蕊对外面的驾车侍卫道,“去看看怎么回事,如果是有人不敢种这个牛痘,就告诉他们,王爷和王妃都已经种了。”
其实应该在接种有显著的效果之后,再大范围普及的,但这不是京城已经出现了天花病例吗?
为了安全,自然是迅速地全员接种比较好。
那侍卫走到接种棚那儿,没一会儿,那边的乱嚷就平了。
果然是有人害怕,不敢尝试这种方法。
毕竟在传统的观念中,天花病人的东西都不能沾,否则就有传上的可能,更别说直接让他们割破个伤口抹病牛的痘汁了。
只不过这种恐惧心里,在听说王爷王妃都已经接种后,得到了很好的平复。
大约又过了七八天,京城中最先接种过牛痘的那一批人,胳膊上的小伤口结了痂,而其人一点不适都没有,那些当初拽着怎么也不愿意去接种的人,一瞬间把还设在京城街头的那些个接种棚给挤了个爆满。
而接种牛痘、人痘能防治天花的消息,也长了翅膀一般,飞到荣国的每一寸土地上。
之后的半年时间,便一直有人从全国各地赶来京城,为的就是接种牛痘。
这一次天花之危,和二十年前的那一次,在京城乃至全国的百姓们心中,都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荣国百姓们对摄政王的信任,也是在这一次之后,才具体形成的。
好处很明显,此后凡是官府下发的一些相较以前改变的政策,很容易就能在地方普及开来,日升月落之中,这个时空的荣国,渐渐地变了面貌。
等身在其中的人察觉到的时候,才发现竟然产生了那么多那么巨大的变化。
后世的专家都说,这一段的荣国历史是最难书写的。因为发生在这一时段的具有重大意义的重大事件,实在是太多了,出现的优秀人物,也是在事太多了,发现的新的事物、规矩也实在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