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腊月,夏淇从书院回来了,他手没空着,从外带了各式各样的糕点点心鲜果,尤其是给外甥元澄带了不少小玩意儿来。
芸娘嗔道:“你一个年青人,这么多礼做什么。”
眼见夏淇是真的沉稳了不少,于人情练达上也通透许多,“姐姐,这些钱是我自个儿的零花钱,就是看着好,便买了过来,也不值当什么。”
即便他也算是官宦子弟,但是在京城,一个知府的儿子算什么呢?
他们学堂的同窗除了个别家境贫寒之外,哪个不是非富即贵,他起初进去的时候还是托了建国候府的福,之后若非姐夫三不五时的打发人去看他,他在学堂哪里能得到先生的青眼。但一个人总要靠真本事说话,才能赢得别人的尊重。
所以惫懒的夏淇难得用功,再回过神来,只觉得山中一甲子,世上一千年了。
尤其是小外甥元澄,个头好像又长高了一些。
“姐,小橙子是不是又称手了些?”他把外甥提起来掂了掂,显然元澄也喜欢舅舅这样,他一举起来,元澄就咯咯咯的笑。
芸娘笑着指他,“他又好动,胃口又大,也不挑食,不长胖才怪了。”
元澄把脸窝在舅舅怀里,显然不高兴。
别看他这样小,但是听到别人说他不好听的话,也会不高兴。
夏淇失笑,“小孩子嘛!”
怕弟弟赶路回来风尘仆仆,又使钱让厨房整治一桌酒菜过来,她忙里忙外的,夏淇越发过意不去。
以前他总觉得大人们为她忙活是应该的,但现在却不这么想了。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学堂里也有和他一样是在姐姐姐夫家的,他姐姐论起来还在外买的宅子住着,压根都不穷。
可一根纱都怕买给弟弟穿了。
不像他四季衣裳,手头的钱,甚至逢年过节就有人接他回来玩。
甚至连姐夫有空都会讲解不少人情世故,他受益良多。
飞絮和双燕都是夏家旧仆,她二人还宽慰夏淇,“大爷,我们三奶奶就盼着您来呢,为您忙也是高兴的。”
“这个我当然知晓。”
不管怎么说二姐总是会比大姐更亲近的,大姐对自己也好,但是她和自己毕竟隔了一层,有些话也不那么方便说,再有二姐夫也比大姐夫待自己要更亲近些。
但沅娘待芸娘是极好的,芸娘知道是何缘由。其实女人过日子大多图个安稳,男人贴心,儿女双全,自个儿能够当家作主,这已经是很好的了,连芸娘都羡慕她。
可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尽管何家富足,何天聪乃是太医,但是歧黄之术和书香门第不能比,这就注定了沅娘很难得去什么大场合,她全身的本事都无处发挥。
论长相,妹妹芸娘更出众,论心机,她自认为不输于妹妹,论家世,二人也是一样的,但是沅娘少了亲娘的筹谋,如今虽然过得不错,但依旧意难平,尤其是随着穆莳每次升官,妹妹和她逐渐不在同一个圈子里。
这倒也罢了,她没有那么小心眼,可在儿女的婚事上就难说了。
尤其是牡丹这孩子,年纪逐渐大了,京中风俗,一般十岁左右就定下亲事,及笄之后便嫁到男方家去。
牡丹一样请的女先生教,无论是读书还是女红甚至是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可是婚事上却很不如意。
显然沅娘希望借着妹妹的势头和自己的财富,最好能让牡丹和她妹子一样嫁入豪门世家,不是图富贵,论豪富,何家算得上豪富了,这世上谁人得病不得找大夫?更何况在医术上,何家两代都精,她图的是女儿日后的地位。
但是高一点的门第,却完全看不中。
低一点的,明显是要她们填嫁妆养活那家人的,子弟还不出色的,她也未必干。
因为这事儿,沅娘如今没有心思再走亲访友,她全身心的功夫都用在女儿的身上,难免就忽视了其他。
正好夏淇这个年纪,又孤身一个人在外,谁对他热乎,谁对他冷淡,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自有比较。
芸娘不知道他心中的官司,只是弟弟通了人情世故,不免心喜,等酒菜上上来,她又殷切的夹给他吃。
冬日吃锅子最好,她让厨下做了牛骨头锅子,吃的夏淇是满头大汗。
吃饱了,夏淇不免又去侯夫人那里请安,他是客人,总得先去拜见主人,之后再去院子里歇着。
很快就到了腊八,侯府熬的腊八粥种类繁多,吃起来香糯弹牙还是很不错的。
宫里分位最高的是庞贵妃和惠妃,以前芸娘品级低,不便进宫请安,今年她还得跟着婆婆嫂子进宫请安。
这也是她头一回进宫,林氏那里经验就多了,“早膳别吃有气味的,怕熏着旁人,袖口可以塞些白米糕,饿了的时候垫巴一下肚子。”
芸娘还笑:“这哪里是进宫啊,我看和成亲没俩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