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好,可是……”
“没有可是,也没有对不起。”裴晓冬靠着奶奶,“这样我就觉得很好了。”
那一刻,看着孙子,裴妈妈说不出反对的话,她只是勉强笑着点了点头,可等到两人分开睡下,灯一关,她整整转辗反侧了一夜,没能睡着,满心的心事终究要她一时难以接受。
可在真的看到儿媳妇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裴妈妈反倒是一句话也问不出来了,她静静地看着何玉兰,对方和往常的任何一天没什么不同,看上去镇定自若,反倒是旁边眼睛有些红,低着头不敢看人的何大嫂更像是刚因出轨离婚,到婆家搬行李的媳妇。
在昨天晚上,她一直想问何玉兰一句,为什么能放下自己的家庭和儿子,可在此刻,一切也都有了答案,哪怕离婚,她竟也完全不受影响,不觉得担心。
东西很快就收拾好了,比何大哥和何大嫂想象的多挺多,他们看着那一套又一套簇新的衣裳,还有什么诸如雪花膏、蛤蜊油之类的护肤品,更是忍不住用眼神剐着何玉兰,越是看到裴家对何玉兰的好,他们便越是想不明白,这玉兰好好的日子不过,到底在作什么妖!可他们想再多也没用,完全动摇不了何玉兰的心。
何玉兰提了最小袋的东西,她提不太动,同样有了一晚上时间可以思考的她,现在已经基本想明白了,能够重活一世,她又未必非得和裴家凑合在一起才能过好日子,只要有钱,做什么不能赚钱?她可比别人要知道得多!到时候她过上了好日子,没准裴家人还要羡慕呢!
临要出门,何玉兰顿住了脚步,她回过头看着裴家人:“虽然今天闹得不太开心,不过咱们毕竟曾经是一家人,无论以后有什么事,只要我帮得上的,我很乐意帮忙。”她这话倒是不带讽刺,她相信,有了后世眼光的她,决计能混出个花样来。
“这就不用了。”刚刚一直保持沉默的裴闹春忽然开口,冷静地看着何玉兰,“以后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倒是桥归桥、路归路。”
“行,这可是你说的。”何玉兰听了生气,还没继续放狠话,就被发现她又在发病的何大哥和何大嫂联手拖走了,他们很替何玉兰的行为觉得羞愧,边道歉边走,半点声音没要何玉兰说出。
“离了也挺好的。”裴妈妈的心底话脱口而出,她不爱说人坏话,可看着何玉兰这副样子,她就不得不承认,也许有时候,分开也是对的,也许从一开始,自家儿子同何玉兰就是两路人,只不过被他们这些长辈安排着凑到了一起,兜兜转转,还是得分开。
“以后咱们三好好过日子。”裴闹春揽住了母亲的肩膀,手上还牵着儿子,三个人静静地看着何玉兰的身影消失,她在距离稍远后没有再回过头。
……
日出又日落,时间一天又过一天,原先是平地的,渐渐起了高楼,原先是荒芜的,也成了繁荣,以往的平凡小镇,现在也初成了大城市的模样。
镇外的汽车站,春节前后总是堵满了人,毕竟这是十里八乡最大的一个站点,来往的客车,大多在此交汇,一到了整点,就有一排的汽车停入,然后无数的乘客涌下,坐了整整一路,大多人也开始有些腰酸背痛,车上密闭很久,味道不算好闻,当然这还不算完,他们得拿上各自的行李,然后走到站外,在诸多私人客运车辆中分辨一番,选中自己合适的,然后便分别回到自己的家乡。
何玉兰风尘仆仆地从车上下来,她利落地提起自己带着的一整袋行李,走到外头,熟练地用本地方言砍了价,坐上一辆略有些灰尘的蓝色卡车,便这么颠簸上了回乡的路,这是被简易改装过的,原先应该是用来载客的后蓬现在摆满了绑好的小座椅,人越多,反倒可以靠彼此之间的拥挤坐稳,人少的时候,那伴随着道路不平的震动感,能要你下车的时候感觉臀部都不是自己的。
“你是……玉兰?”坐在何玉兰旁边的是个看上去三十来岁的女人,她躺着小卷发,口红涂的正红色,眼影许是自己弄的,下手挺重,感觉有浓厚的紫色压在眼皮上头。
“你是?”何玉兰被人忽然一喊,愣愣地看了过去,有些被对方夸张的妆容吓到,她一时没办法认出是谁。
“是我呀!杏子村的梅芳!”李梅芳挺兴奋,手上下意识就用了点力,挺重的拍到了何玉兰的身上。
“……是你啊,梅芳。”何玉兰被拍的一怔,她上回回村是三年前,那时李梅芳还在家里头种田,那时的她穿得朴素,和任何一个村子人没什么区别。
“我和你说玉兰,我和我家那口子前年也出去打工了!果然你说得没错,现在外头的机会多,留在村里种地发不了财!”李梅芳挺感激何玉兰,说起话来唾沫横飞的,“那时候你也知道,我们家老爷子不是身体就不好吗?后来缺钱,我就想起来你说的话了,就怂恿着我家那口子和我一起去,头一年我们打工,今年我们已经在那支起了自己的小摊子!你看,今年新年他都没空回来,我就自己回了!”
何玉兰自打和丈夫裴闹春离了婚,便毅然决然地决定外出“淘金”,她每隔几年会回来一次,看上去状态还行,也挺大方,总爱在村子里科普她的赚钱经,早些年,大家都觉得她乱说唬人,可这几年来,随着周边外出的人越来越多,大家的心也就跟着蠢蠢欲动起来,李梅芳若不是外出淘金,恐怕她也不信,但是真出去了,这才发现,外头的钱到处都是,只要能吃苦,总能多少赚到一些。
他们这些种惯了地的,难道还怕辛苦不成?
“那挺好,那挺好。”何玉兰扯起嘴角,讪讪地笑着,可李梅芳看不出她的那份尴尬。
“对了玉兰,你在外头现在赚得怎么样呀?我们都在外头打拼,可以互相照应,我和我们家那口子去的H城,虽然肯定帮不上你的忙,不过有需要的,绝对没有二话。”李梅芳拍着胸膛,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戳到了何玉兰的痛脚,“要是有什么发财的道,可要知会我们一声!”
“还行吧。”何玉兰应付地回,“不上不下的,没赚多少。”
李梅芳立刻笑了,她只觉得何玉兰这是不自夸:“玉兰,你和我谦虚个什么,我们心里都清楚,你和我们级别不一样。”她并不是在嘲讽何玉兰,是发自内心的认为,要知道,还在好几年前,何玉兰每回在村里说话时,便是一副指点江山的领导模样,很有把握,镇定自若得很,那时李梅芳还在心里叨咕过几回,可在出去后,看到人实实在在的大老板,她才发觉那时候的何玉兰,说话方式和大老板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