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幻宸只觉得自己昏昏沉沉,无法思考,以至于虞曦松开他时都没能想起来方才执着询问过什么。
直至此时,虞曦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替凌幻宸理好散落下来的青丝,娓娓道来。
原来杂耍班的班主有一位兄长,两年前因为夺人钱财害人性命而被徐知府派人缉拿归案,判了死刑。故而他怀恨在心,两年内组建其杂耍班,时时刻刻盯着徐府动向。终于逮到机会对徐府小公子下手,想让徐知府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不料计划被凌幻宸搅乱,知他与徐府有关,又是别处来的贵客,故而起了歹念。凡是与徐知府有交情的人他都恨,再者贵人出事,徐知府势必要承担全责,可谓一石二鸟。
在找到凌幻宸下落的同时,虞曦已经暗中下令,杂耍班一干人等均以弑君之罪论处,立刻执行,留给百姓们知晓的只有围墙上张贴的一张告示。
幸得凌幻宸安然无恙,有他护着,小七和那几个侍卫才免于一劫。但失职之罪不可全免,侍卫们领了罚鞭,小七则是在柴房跪一晚上自省。
次日清晨,凌幻宸才打开房门,差点被门外跪着的人吓一跳。
只见徐知府携犬子跪在最前面,身后是一众陪跪的仆从。
“叩谢殿下救命之恩!”徐知府拉着小少爷叩头,其余人等忙随之拜了下去。
如果不是凌幻宸那晚跟出去,叫人守着孩子,徐知府现在只能忙着给儿子收尸了。
凌幻宸顿觉有些头疼,护了徐小公子是他一时好心,也算是误打误撞,“徐大人不必如此,快请起。”
徐知府却不肯轻易起来,“这件事从根本上还是下官失察,才让其有机可乘,惊扰了殿下。殿下不顾自身安危力保小儿,下官无以为报。从今往后,只要殿下开口,上刀山下火海下官义不容辞。”
凌幻宸暂时想不出有什么要用到他的地方,不过多应一份人情百利无一害,“徐大人的诚意我今日记下了。”
徐知府见他终于肯应下,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回归原位,这才带着徐小公子起身。
这时,虞曦也走到门口,目光扫过门外阵仗,“备马车,本王同幻宸要前往奉书苑。”
上次去,他与徐知府在角落中听众才子高谈阔论,却收获平平,听说荀州第一才子当日并未到场。后又出了凌幻宸失踪这档子事,虞曦一行人匆匆赶回,寻贤臣之事便暂时搁置了。
再去时,虞曦订了同样的位置,已经做到最低调。今日来的才子比起上次要多上许多,三五成群,吟诗作对,品字赏画,空气中隐隐约约弥漫着墨香。
凌幻宸偏过头低声道,“看来荀州的才子都在此处了,王上定能寻到“祥瑞”。”
虞曦不置可否,他可不是头一次来,就算这次才子数量上是多了一些,但质上并无改变。听他们作诗对对子,中规中矩,就是少了几分灵气,听他们讨论政事,观点也是被嚼烂了,毫无新意。
如此资质平庸的书生在王城一抓一大把,怎么可能是什么祥瑞?
忽然,有人高呼一声,“冯公子来了!”
方才还在沉迷切磋的才子们纷纷停下动作,聚到门口,好像在列阵迎接这位冯公子。
一位青衫公子在万众瞩目中进入奉书苑,对着其他才子一一拱手。此人看上去大约将近中年,在众人奉承下满面春风。
“他就是荀州第一才子。”虞曦淡淡道,面上算不得高兴。
凌幻宸观其言谈举止,倒是有点文人墨客的风度,至于当不当得起第一才子称号尚未可知。
“冯公子多日不来,我们都念着公子的诗画,甚为感怀,总算是把您盼来了。”
“是啊是啊,冯公子要是不来,这奉书苑都没了意义。”
冯公子听的极为受用,朗笑道,“家中有些小事需要处理一下,让诸位久等,是在下的不是。”
众才子你一言我一语,令这位冯公子颇为高兴,随即大笔一挥当场作起画来。
“王上不期待一下成画?”凌幻宸观虞曦脸色,不由问道。
“成画如何暂且不论,他这印堂发黑,眼底发青,不是快死了,就是夜夜笙歌的浪荡子。”
凌幻宸眨了眨眼,再看那位冯公子,确实如虞曦所言。
他家王上何时学会看面相了?
约莫过去一柱香的时间,冯公子停下笔,其他人聚在两侧,望着画卷不住点头。
“画上莲花盛放,亭台楼阁隐于烟雨中,神来之笔。”
“夏景栩栩如生,跃然纸上,果然是出自冯兄之手,当表起来挂于堂上。”
当画卷真的被人拖起来往墙上挂时,两人才看清楚画上全貌。
虞曦幽幽开口,“果然,传言总是离谱的。”
普普通通一幅荷花图,着色乌漆麻黑,与其说是隐藏烟雨中,不如说是乱加点缀,亏得旁边那些人能夸上天。
“兴许祥瑞在别处,备不住哪日你我闲逛时就撞见了。”凌幻宸如是安慰道。
虞曦虽爱才,但也不至于饥渴,他倒没指望大祭司的卦象完全准确,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
厅堂正中,才子们还在围着画卷吹嘘,这时候有人过来通报,再看才子们重新聚到书苑门口,像方才迎接冯公子一样列成两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