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娇看了眼不远处的“邺城”二字,不甘示弱道:“走到哪里都能遇见你,稀奇。”
裴折攥着缰绳,没作声。
金陵九翻身下马:“看来我和裴大人确实有缘,不知你来邺城所为何事?”
裴折没卖关子:“来接个朋友,他今儿个到邺城。”
金陵九睡了一晚后,气色好了不少,那股病态的虚弱气息已经看不出来了。
进城要下马,几个人先后走在一起。
裴折的视线正大光明地往金陵九身上跑,看得从容自若的九公子忍不住开口:“还没看够?我就这么合裴郎心意?”
裴折闷声笑了一会儿,倒没说些浑话:“看你气色不错,昨晚应该休息好了。”
提起这个,金陵九心情不错:“还要多谢裴大人,哄睡的本事很好。”
他们两个之间对彼此的称呼很多,裴折已经能够从他对自己的称呼上辨认出金陵九的话是真心实意,还是在开玩笑了,比如刚才的“裴郎”,就是在打趣,现在的“裴大人”,就是认真了不少。
裴折大大方方地应下:“以我和九公子的交情,不必客气,如果有需要的话,随时可以再找我。”
金陵九心中微动,没有拒绝。
众人一道进了城。
邺城是国与国接壤之地,靠近番邦部落,其中不少行人的长相都具有异域特色,高鼻梁,眼窝很深,大多穿着奇异的服饰。
“邺城处于我朝与番邦之间,城中行人来自两地,来往的商队很多,人口混杂,这里十个人中,有七个用的是假身份。”裴折瞄了眼不远处的商队,“先前忘了问,九公子来这里干什么?”
所为之事自然不能告诉他,金陵九含糊道:“来散散心,这些日子躺得乏了,出来走走。”
本就是随口一问,裴折并没有在意他的敷衍:“我要接的朋友下午才到,时间充裕,要不要一起逛逛,听说邺城的小玩意儿不少,我们可以去瞧瞧。”
说了是来散心的,现在拒绝了摆明是不给面子,金陵九给左屏和穆娇递了个眼神,回道:“得裴大人相邀,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牵着马不方便,众人将马放在一处,城中有专门帮忙看马的,不等金陵九吩咐,左屏就付了所有人的看马费用。
街上卖的东西琳琅满目,虽然不精致,但颇具番邦特色,裴折瞧着新奇,每个摊子都要驻足一会儿。
金陵九没这么陪人逛过,木着脸跟在后面:“你喜欢这些东西?”
在他眼里,这些摊子卖的东西都不怎么样,不值得浪费时间去看。
裴折眼里带着笑,放下手里的彩色小陶俑,有些不好意思:“随便瞧瞧罢了,以前没见过这些小玩意儿。”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金陵九莫名觉得这话有几分落寞,裴折参加举试的时候年纪不大,后来当了官又被拘在京城,因平时表现得过于沉稳,以至于别人总是忘了了他的年纪。
探花郎如今不过刚成年罢了。
“若是感兴趣,买来玩玩也可以。”金陵九将他放下的彩陶俑拿起来,“这个怎么卖?”
摊主伸出两根手指:“只要两文钱,客官喜欢可以带走,我这可是从外边拿回来的,稀罕货,淮州城里根本见不着这东西。”
外边指的是番邦,近年来朝廷和番邦摩擦不断,只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将番邦的东西正大光明拿出来卖,是官府禁止的,也就是邺城管控得没有那么严格,这一溜儿小摊子才敢这么做。
左右这里不归他们管,没必要断人财路。
两文钱不多,金陵九对银两没概念,只能看出这粗制滥造的陶俑不值多少钱,但说不准能值几文钱。
裴折接过陶俑,放在摊子上:“没多喜欢,花那钱干什么?走吧,再去看看其他的摊子上有什么。”
他说完便抬步离开,丝毫看不出留恋,金陵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跟了上去。
见人一走,摊主瞬间变了脸,骂骂咧咧:“呸,晦气,看了不卖,穿得人模狗样的,两文钱都拿不出来!”
他没刻意压低声音,落在后面的金陵九脚步一顿,侧过身:“你刚才说什么?”
摊主是个欺软怕硬的性子,看金陵九不是好惹的样子,缩了缩脖子,不作声。
“师兄?”穆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怎么了?”
金陵九从来不理会别人的看法,故而她没有想到金陵九会在意摊主的话。
左屏福至心灵:“九爷,是不是要买那个陶俑?”
他们还没走出几步,离得很近,金陵九随口道:“我不在意两文钱,但这么差的东西,买来也是浪费,不配。”
明面上是说陶俑不配,但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摊主,明显指桑骂槐。
穆娇觉出点不对劲来,眼底划过一丝惊诧,她睨了眼摊子上的东西,附和道:“是不配。”
三人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没搭理被气得说不出话的摊主。
裴折将一条街都逛了个遍,几乎每个摊子都看了,但最后一件东西都没买。
街角有一家露天的茶铺,这种茶铺在夏季常见,大多是卖凉茶的,冬日里没遮没掩,茶水冷得快,鲜少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