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久等了。”
男人拱手,深深一拜,桌上烛灯洒出来的光落在他脸上,剪出一片浓深的影子。
金陵九轻轻应了声:“你现在过来,不怕他找不到人?”
“这不正是九爷的打算吗?若要幽州乱,我是必须死的人,只有这样,才能逼着探花郎出手。”男人抬起头,熟悉的脸上露出陌生的笑容,若是裴折在此,定然要为他这份志得意满惊叹万分。
金陵九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嗤道:“戴一张面具久了,难免会对自己的身份产生误会,当了几年的赵垣,你怎么一点没变?”
赵垣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我们这种人,丧心病狂,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怎么会因为扮演了一段时间的别人,就变得良善忠义了呢?”
这话里有歧义,不知是说得是他。自己,还是一并捎带了旁人。
金陵九眯了眯眼,微压的眼尾抿出半分不悦,但转瞬即逝,又恢复了那副嘲讽的神色:“之前见你装得那般伪善,我都快忘了,你原本就是这样的脾性,也只有温飞羽那种没脑子的人,才会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中。”
赵垣怔了一瞬,沉下的眉眼中略过一丝无奈:“九爷说笑了,若非如此,又怎能轻易迫得他帮忙?”
这倒是实话,如果没有温飞羽里应外合,提前做了准备,云无恙也不会轻易就取了张曜日的性命。
金陵九看似无意,实则一直观察着他的神色:“是该谢谢他,还拉上了整个温家,于我们而言,是笔划算的买卖。”
一直吊儿郎当的赵垣突然变了脸色。
“怎么,不信?”金陵九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薄银护腕,“温家明哲保身,不欲掺和政斗,我曾多次暗示,均无功而返,但此次温飞羽入了局,他温家就避不开了。”
赵垣表情难看:“您说过不会为难他。”
“我可没为难他,是他自己主动送上门来的。”看着赵垣失态,金陵九心中颇为满意,“我还挺好奇,你究竟是怎么看待他的。”
这个他说的是谁,两人心里都清楚。
赵垣长长地叹了口气,露出苦笑的表情:“温家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小公子,我可高攀不起。”
金陵九活动了一下手指,嗤笑出声:“我又不是温飞羽,你在我面前卖什么可怜,赵子秋,不管你是怕自己配不上温飞羽,还是在怕其他的什么,都自己处理好,若是温家出事,影响了我的计划,谁的面子我都不卖。”
赵垣,即赵子秋表情一滞,神色晦暗不明,不知在思索什么。
金陵九没有准备听他的回答,昂首挺胸,迈出了步子。
另一边,裴折来不及留下信息,就跟着前来传信的人往城墙赶去了。
来传信的正是之前裴折在军营中见过的少年,消息传得语焉不详,只说敌军突袭,赵大人负伤,幽州军群龙无首。
裴折第一反应就是跟着他往前线赶去,走出一段距离后,慢慢察觉到不对劲,若是真出了事,何必特意来找自己?
少年还在说着发生的事,神情不似作伪,裴折不动声色,脚步不停,仍是跟着他:“你方才提到,来找我是因为赵大人出了事?”
少年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表情焦急得不行:“对,大人被流矢射中,身受重伤,失去意识前嘱托我来府上找……请您。”
少年对待自己的态度和之前不太一样,裴折心里有几分计较,猜到可能是赵垣说了什么:“别紧张,赵大人还说了什么?”
少年摇摇头:“只说要请您,其他的没有了。”
“没有其他人坐镇吗?”裴折朝远处望了一眼,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我没个一官半职,怎么能担此重任,军中将领不少,赵大人莫不是找错了人?”
似乎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少年怔了一瞬:“大人是这么吩咐的……”
裴折听明白了,收住话头,从之前在军营中的解除来看,少年是个单纯性子,估计是真的不知道其他的事情,否则不会一问三不知。
未及到城门,便听到剑戟兵戈的碰撞声,与人声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可以预见战况有多么严峻。
紧急时刻,城门的守卫更加森严,少年拿出令牌,一路畅通,带着裴折登上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