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林军迅速冲进去,却还是没来得及阻止。
皇后握着刀,扎在萧淮西身上。
御林军统领抓住她,吼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叫太医!”
皇后拿着的刀正是元奉用的那把,被一并夺下。
因金陵九受了惊吓,又遭遇丧子之痛,令她整个人都崩溃了,她喃喃自语:“都怪他,都怪他们,害死了我的澈儿。”
御林军统领命人将皇后押走,一不小心就是弑君的大罪,可不能马虎,他思索了下,让人去请裴折。
裴折来了,金陵九自然不会缺席,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御书房:“怎么回事?”
在他们来之前,太医就到了,萧淮西受了多处刀伤,堪堪吊着的一口气。
太医先汇报了一下萧淮西的状况,御林军统领又将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愁闷不已:“如今皇后已经被关押起来了,少师大人,您看该怎么做?”
裴折看了看昏迷不醒的萧淮西,也有些发愁。
唯有金陵九满脸轻松,活似他和萧淮西没有一丁点关系。
此时还没转钟,仍是这一天,十几年前金灵死在今天,报应不爽,而今萧淮西也死在今日里。
“死透了吗?”金陵九远远瞟了一眼,“直接埋了吧,往后天气越来越热,一直放下去,会有尸臭的。”
裴折:“……”
大冷天的,腊月还没过,天气热什么热。
太医不知道他的身份,小声提醒:“圣上还活着。”
金陵九嗤了声:“无论活着还是死了,对他而言,有区别吗?”
言外之意,萧淮西活着也做不了什么事,和死了没什么不同。
大逆不道的话令太医目瞪口呆,胆敢议论帝王,这人是没长脑子,还是胆大包天,命都不想要了?
御林军统领还是受不了金陵九这样的说话风格,率先道:“太医,您先去照顾圣上吧,我们就在外面,有什么事,你随时叫。”
太医被留在御书房里,御林军统领和金陵九裴折先后离开,天下第一楼的人和御林军的人都在外面,将御书房围了个水泄不通。
御林军统领心情复杂,现在的局面实在诡异,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要与江湖人士打交道,且对方还是江湖人士的头头。
金陵九真的是来造反的吗,为什么一直按兵不动?
也不知该说他运气好还是差,竟然撞上这档子事。
三人站在门口,颇有些尴尬。
裴折打着圆场:“统领叫我们出来,可有事相告?”
御林军统领看了看金陵九,犹豫不决。
金陵九态度温和,完全没有之前剑拔弩张的样子:“你们说你们的,不用管我。”
御林军统领:“……”
你倒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裴折抬眼扫过不远处:“梅花开得很漂亮,可否帮我折一枝?”
金陵九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轻笑:“有何不可。”
裴折目送着金陵九走到梅树下:“统领想说什么?”
统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他真的是……大皇子吗?”
当年宫变,他还是一个小小的侍卫,只听闻贵妃谋害皇后,被赐死,大皇子突然暴毙,穆老将军与一众阁老冒犯圣上,被革职下狱。
事情真相如何,无从得知。
裴折颔首:“当年贵妃被人诬陷,他侥幸捡回一条命。”
那些旧事是烙在金陵九身上的疤,他不想揭给旁人看,只随口提了一嘴。
统领疑惑不已:“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要谋——”
裴折语气平静,打断他的话:“大皇子赶来护驾,阻止元氏一族篡夺皇位,今夜之事到此为止,统领还有何疑惑?”
御林军统领当即明白过来,裴折这是要保金陵九,究竟是不是谋逆,全凭他们怎么说。
“天冷了,圣上一直待在御书房里也不合适,着人将他送到寝宫吧。”裴折意味深长道,“圣上好好的,谋逆的元氏一族也被控制起来了,统领觉得这个结果如何?”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叹息道:“甚好。”
裴折点点头:“我也觉得甚好,当务之急是照顾好圣上。”
金陵九这一枝梅花折了许久。
送走御林军统领后,裴折往树下走去。
“在看什么?”
“看哪一枝花开得最好,最好的才配得上我家娇娇。”金陵九抚了抚头顶处的花瓣,“谈完事情了?”
裴折抱着胳膊:“嗯,想不想四处逛逛?”
金陵九掐下一朵梅花,对着他比了比:“大半夜的,逛什么?”
裴折思索了下:“逛一下你之前去的地方,如何?”
金陵九比他先进宫,但很久之后才露面,裴折很好奇他去了哪里,是不是真如之前所说,去冷宫了。
金陵九拒绝了:“那地方不好,晦气,你别去。”
他将花别在裴折耳朵上,借着朦胧的月光,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裴折握住他的手指:“我没做亏心事,怕什么鬼神晦气,没那么多讲究。”
“你不在意,但我在意。”金陵九平静道。
他在冷宫中失去了至亲,这辈子都不想让裴折沾上丁点儿晦气,探花郎就在他的护佑下潇洒风流就好。
见真的说不动他,裴折只好提起别的事:“元奉埋伏在城外的人,你解决了?”
金陵九略做思考,答道:“算不上解决。”
两人一道往宫外去。
裴折瞧了眼跟在身后的人:“你就这么把他们都带出来,宫里不管了?”
金陵九百无聊赖:“有什么好管的,你不是说让我陪你长命百岁吗?”
裴折一噎。
金陵九懒懒地靠在他身上:“人又不让我杀,我还留在那里干嘛,等傅倾流来了,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天下第一楼的人都被带出了宫,离开的时候,御林军统领还特地来找过裴折,不明白他们这又是闹哪出。
裴折不知道该先问哪件事:“老师来了?”
此前,傅倾流一直待在幽州城,裴折进京时曾问过他,要不要一起回来,傅倾流拒绝了。
他还记得傅倾流的话:“我已经犯了一次错,不能再犯第二次了。”
傅倾流一直对冬月宫变耿耿于怀,见过姜玉楼之后,他已经能够坦然面对自己,承认当年犯下的错了。
金陵九应了声:“来了,京城未乱,多亏了他。”
裴折不清楚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待要再问时,金陵九又不回答了。
凌晨的京城并不安静,白日里的动静太大,惊扰了百姓们的酣眠。
马蹄声驱散了黎明前的昏暗,长街有灯亮起,一步步照到城门。
见到傅倾流后,裴折也明白了金陵九为何如此反常。
但见京城之外,剑拔弩张,两方人马僵持着,互不相让。一方是熟面孔,诸如林惊空齐逍等人,另一方瞧着眼熟,裴折不太敢认,只觉得领头的似乎是右相的人。
大军将京城围了个水泄不通,两方胜负未分,胶着不定。
“老师!”
裴折急于了解情况,下了马立刻抛下金陵九,快步朝傅倾流而去。
傅倾流一身常服,气色比在幽州分别时好很多:“宫中之事可解决了?”
裴折颔首:“元奉已经被关起来了,不过圣上受了伤,现在太医在守着,还有御林军保护,不会出事的。”
傅倾流看到金陵九与他一同过来时,就料到这个结果了,有些恍惚:“他最终还是为了你……”
裴折摸了摸鼻子,在师长面前提儿女情长,他总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傅倾流并未过多感慨,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既然宫中无事,那这边的问题也很好解决了。”
裴折还没来得及问清楚情况,就见傅倾流给齐逍卫铎打了个手势,禁军营的两位指挥使当即拔出刀来,直指敌军:“元奉已经伏诛,尔等谋逆之徒,若现在投降,还可保住性命,如执迷不悟,当诛九族!”
傅倾流等人此次前来,带着幽州和淮州的军队,正好能够和元奉的人相抗衡。
元奉兴许是打着先登基后服众的想法,想先围城逼宫,然后再“名正言顺”的将生米煮成熟饭,这样就算后面有人起兵,他也已经掌控了先机,能够站在制高点指责别人谋乱。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听闻元奉伏诛,大军瞬间乱了阵脚。
他们人数不敌淮州军和幽州军,如今元奉又没了,这顶谋反的帽子正好扣在他们头上,摘也摘不掉了。
投降是早晚的事,裴折和傅倾流聊了几句,去找金陵九了。
金陵九一个人站在城门口,天下第一楼的人都离他有一段距离,那里背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裴折看到他模糊的影子,心一紧:“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金陵九蜷了蜷指尖,突然道:“我曾经想过,这城门被攻破时的样子。”
裴折脚步一顿:“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