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最近,他真的有些熬不住了。
先是罗木他们的死,再是闻蓉的疯,一个接一个……
李信在黑暗中转醒,吃力地坐起来靠着墙。他发现这是一间被弃用的祠堂,身后一排排全是牌位,幽森森的。李信靠在铜台前,随意地给自己处理了下伤口。他抬起头,看到银白的月光从上方小窗静静撒下来,照在他身前一寸方地上。
李信心想:真的有点熬不住了。
太累了。
一个个,无论他怎样对他们好,全都殊途同归。他纵是没有真正的掏心挖肺,但他做的这些,又哪点不是为人好呢?
他有点心灰意冷。
同时,依旧担忧闻蓉的病势。想她被他这般刺激,病情只会加重吧?他是否会害死她呢?如果她因他而死,他又该怎么办?
他被她打了三巴掌,掌掌对脸。换做旁的人,他早就暴起了。从没有人敢这么侮辱他……可是闻蓉不一样……
李信想:我是否真的很失败?
什么都做不好。
谁也不喜欢我。
他将头埋于□□,在乌黑中咳嗽。他在这个时候想,如果有人在乎我,有人能来看看我,就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锁头被开的声音。
李信立刻全身紧绷,抬起头。他进入戒备状态,然后又很快放松——因为门开后,他看到了少女婀娜纤细的身形。她戴着黑色斗篷,被侍女往手里塞了一个木盒。
还听到护卫的声音:“翁主快些吧。属下在这里守着,别被李家人发现了。”
闻蝉应了一声,心脏砰砰跳,紧张地进了这间旧祠堂后,关门转身,便对上李信苍白又无表情的脸。他脸颊带伤,是一道长疤。血痕已经干了,却并没有人为他处理伤口。
闻蝉心中庆幸:幸好我来了。
她欢喜叫他一声:“表哥!”
走过去,放下青竹给她的药箱,她查看李信现在的状态。
李信默了片刻后,道,“你来干什么?快点走,别被人看到了。”
闻蝉:“不会的……”
李信垂下眼,拒她于千里之外,“你让青竹什么竹的过来就行了,自己别来。你一个翁主,总跟我纠缠在一起干什么?你不知道我会连累你吗?不知道别人会说你闲话吗?”
闻蝉滞了一下,有点受伤。她以为自己亲自来,李信应该很感动。结果他刚开始面无表情,当他有了表情后,就开始怼她了。还说什么连累……不是他教她的么?她都是翁主了,她怕什么连累,怕什么闲话呢?
他的态度怎么这样……
闻蝉:“你没想过我来看你吗?”
李信:“我就怕你来看我。”
闻蝉:“你!”
李信淡声:“别人踩我一脚,你也跟着踩一脚。别人推倒我,你也跟着推一把。别因为我而被人说什么,跟人抗什么。我心里知道你对我好就行了,我不需要你用行动来告诉我。”
闻蝉怔怔看着他。
别人踩他推他,她也去帮一把么?
他怜惜她,不想她跟人不一样,非要跟他站一边吗?
他心中这样怜她爱她,明月之下,苦顿之后,他只想她离他远远的。远走也好,旁观也好……只愿同甘,不想共苦。
这样的少年……
这样的郎君……
闻蝉心中涩涩,她在清冷又幽凉的薄雾般的月光下凝视她心爱的少年。她凑过去,手揽住他的脖颈,与他额头相对。她专注地看着李信的脸,看他脸上被姑姑打的巴掌印,看到通红中,有血长长划过。
他可真丑啊。
闻蝉想,原来还是有些英朗的。现在却这般狼狈……丑得不得了。
但是她为什么这么喜欢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