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姝与邓烨从道观一路纠缠到郊外马场。道观时碰见随母听道的邓烨,闻姝见礼后便想离开,被邓烨追出来问她为什么不接受邓家的提亲。长公主对提亲是心动的,然闻姝不动心。不动心,自然是因为不喜欢了。
偏偏邓二郎不服气,非要闻姝给说法。闻姝给了,他又不肯信。
两人一前一后到马场这边的后院客房,闻姝心烦意乱,已经琢磨着撸袖子打一架,来解决两人之间产生的美丽误会。邓二郎还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地说嫁给他的好处,闻姝烦恼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装束。深衣虽然漂亮华贵,缺点就是过于繁了,动手不方便。
他们说话到几乎打起来的时候,从院门的方向传来一把月凉般的男声:“阿姝不嫁你,当然是因为你不适合她了。”
吵架的一男一女齐齐回头,然后一怒一喜。
邓烨咬牙:“五公子!”
闻姝迎上去:“你怎么来啦?”
张染从竹篱外进来,病弱形象一如先前,看邓烨眼神中透出的那股子嘲讽凉薄味儿,同样差点把邓烨气得吐血。邓烨很喜欢闻姝这般爽快性子,他就是不待见闻姝身边总是绕着转的那位公子。张染一如既往地讨人厌……有张染这么个人物在,闻姝在婚嫁市场的评价值,应该是直线往下跌的。偏偏不断给自己好友拉后腿的这位公子,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
邓烨替闻姝抱不平,他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张染的拖累,闻姝会比现在讨人喜欢的多!
邓烨敷衍无比地给这位公子见了礼,没好气道:“我和阿姝说话,关你什么事?你追她都追到这里了么?你不过是她表哥,到底是什么关系,让你觉得你能干涉她和我之间的事?”
闻姝蹙眉,有些生气。她扶着张染进来,立马就想掉头就走。她不愿意让张染知道自己这破档子事儿……
张染却是好容易寻到空隙时间,专程来找闻姝。碰到了邓烨,他就顺手为之解决一把——“我和阿姝的关系,肯定不是你希望的关系了。”
邓烨:“……”
闻姝:“……”
两人一起低头沉思,闻姝和张染到底是什么关系来着?邓烨希望的关系是什么关系啊?
邓烨不想暴露出自己听不懂张染话的蠢笨来,他反驳道:“我求娶阿姝,又不是求娶你,你就不能让阿姝自己决定吗?”
闻姝想说我决定了啊,你不相信而已。
然论口舌,闻姝说不过邓烨,邓烨又是说不过张染了。张染从从容容的回话,就把邓烨气得脸色铁青。只听这位公子非常诧异地说:“你求娶阿姝,和求娶我有什么区别?难道你以为阿姝成亲后,我就会远离她么?别逗你自己了。婚姻大事非儿戏,我自然要好好考虑一番。我认为你不合适,你趁早另择良配吧。”
邓烨声音颤抖:“难道你打算就这么绑着阿姝一辈子么?你就这么自私,一点不为她考虑?你这样做,让她如何嫁人?!”
张染说:“我没绑着她啊,我让她成亲。只是她成亲,我也得跟着一起。本来我可以不这么说的,但你我好歹相交一场我不忍你被欺骗……所以我这么说你听得懂吧?”
邓烨气得全身都开始抖了,握着拳的手骨骼嘎嘎响响,恨不得与张染打一架,同归于尽。
他听得懂,他太听得懂张染的话外之意了!
张染就是要把闻姝绑在他身边,闻姝嫁不嫁人,嫁给谁,都要经过张染过目,让张染满意。一般情况下,多年好友都有这样的优待,张染这样也不算过分。然邓烨认识张染不是一两年了,他清楚张染的险恶用心——经过张染选定的闻姝未来夫君,那个郎君能有什么用?
张染一个郎君,要干涉闻姝的夫妻生活。正常男人谁能接受?谁能接受自己的妻子三天两头和另一个男人来往?就算那个男人和自己的妻子清清白白没有发生任何关系,但是正常男人会相信么?会相信妻子的孩子是自己的,而不是那个男人的吗?!
所以张染要挑一个没有用的、影响不了他的、或者不敢招惹他的人娶闻姝。
那邓烨自然就非常不合适了。
张染这个人……
邓烨非常想和他打一架,但是他又知道不能。不提对方美人灯一样吹吹就灭的身体状况,就提院门口站着的那几个标杆侍卫,再有和张染站在一起的闻姝,邓烨就没有动手机会。邓烨最生气的就是闻姝的态度——张染把话都说成这样了,明眼人都能听出他的恶意来,闻姝还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似乎她的婚姻,就是要张染点头的。
这对青梅竹马,还是自己玩吧,不要祸害别人了!
邓烨说不过张染,三言两语便被张染气得要吐血。血腥味都到了喉口,为不让张染看自己的笑话,他又硬生生咽了下去。邓烨不敢挑战张染这座高山了,临走前,恶狠狠地给闻姝放一句狠话:“就他这样的,阿姝你这辈子还能嫁出去么?!”
闻姝无动于衷,目送他离去,甚至松了一口气。
张染淡淡看邓烨背影,与闻姝评价道:“真是个神才,说几句话就能喘息加重、双腿颤抖,似得羊癫疯。”
邓烨:“……!”
踉跄两步,差点被张染气得再次扑地摔倒。
他为什么喘息加重、双腿颤抖?难道不是被张染气的吗?张染怎么就能理所应当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他邓烨是神才,那他张染算什么?!
邓烨被张染两句话气走,张染转身就往客房方向去,看来是要在这边住一晚。闻姝连忙跟上,并不把邓烨的被气走当回事。她的竹马说话向来是这个口气,只是最近一两年有所收敛,让人觉得公子脾气好了很多,闻姝也很久没听到张染这种冷嘲热讽的说话方式了……
不过张染就这个调调,习惯了也没什么。
闻姝心喜于在此地碰到张染,更觉得张染是专程来找她的。自那晚她偷亲张染后,因为心虚,两人已经很久没见面。闻姝倒是挺想张染的,但是他不递话,闻姝半天拉不下脸去找他。正在想借口时,他便来了……闻姝很开心。
闻姝随张染一同进了客房,张染落座,手揉了下僵硬的脖颈。
闻姝无所事事地在旁边站半天,见张染一脸疲色。她没事干的当头,恍然大悟地行过去,在他身后半个位置上坐下。闻姝手挨上张染肩头,张染一僵,她已经像模像样地开始帮他缓解脖颈处的不适了。
张染:“……”
他说:“你在干什么?很闲吗?我没有侍女,要你来?”
闻姝:“……”
张染的无差别言语攻击,并没有把闻姝排除在外。闻姝气得站起来,恼羞成怒:“那你要我做什么?!”
张染看她气恼,便笑着伸手拉她坐下:“跟我说会儿话。我们讨论下那天晚上你亲……”
闻姝惶恐万分,往后跳开,拂开张染拉她的手。张染眼皮微颤,好友的高超武艺,让他连她衣角都没碰上。他倾着身,方才还站在他身后的女郎,这会儿已经跳到了屋门口了。
张染:“……”
闻姝扶着门,警惕无比地看他:“那晚什么也没发生!一切都是你的臆想!我已经跟你说很多次了,你为什么要冤枉我?”
是的,两人就这个话题已经扯过好几轮。自那晚后两人没有正经见面说话,就是因为闻姝不想谈这个话题的缘故。以前是她追着张染,现在反过来,成张染追她了。闻姝心中欢喜他追着她走,可她又十分忧郁,因实在不喜欢这种情况是在那晚之后出现的。
他为什么就不能忘了,两人继续当一对暧、昧的好友呢?说不得她什么时候触动了他铁石心肠里藏着的柔软一角,就打动他,让他意识到她的美好,想求娶她了呢?
张染懒得跟闻姝扯了。若即若离是种暧昧的美,他也愿意陪闻姝玩。然闻姝武功太高,他连闻姝一根手指头都碰不到,她就离他十万八千里远了。互相追逐是情趣,但若追逐两方相差太大,距离只会越追越远。
张染矜淡无比地不理会闻姝的插科打诨,把自己的意思说完了:“通常情况下,郎君亲了女郎,便应该对其负责。自然有人不介意此事,我却觉得需要问一问。我觉得负责是对的……”
一阵风过。
闻姝坐在了他身边。
闻姝望着他:“没错,你亲了我,你确实应该对我负责。”
张染心中感慨她的陡然灵光,低头笑了一下。
他那个有点挤兑意思的笑,让闻姝心中焦急,以为他只是试探自己,其实并不愿。她往他跟前坐近一分,不自觉地手放在了他膝盖上,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笑什么?你的感觉没有错,我们确实是亲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