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的另一半不好做。
演艺圈俊男美女诱惑多,时不时来一些崇拜者、仰慕者,选择面广容易引发情变。演员工作时间不定,拍戏几个月在外不回家,双方时间不好协调,多是另一半配合演员的时间表。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演员饰演各种角色,出戏入戏都要时间,入戏太深容易影响生活。比如皇帝大佬专业户陈道明,他老婆最讨厌他演皇帝。皇帝啊,除了老天爷他最大,摆谱不讲道理都可以,反正是王霸之气。
王霸之气很容易从戏里蔓延到戏外,对平时待人接物客气的演员来说,家里人就成了唯一受气对象。
经过短暂深刻的反省,拍完自己的戏份,方姜卸妆后直奔周至房间。
被方姜轰走,周至也不在意,回到宾馆里修改原著小说。
这还是银百万提醒她的。“如果不出岔子,这剧一旦播出有红的潜质,那么多熟女演员在一部戏里的碰撞,想想就叫人心驰神往。电视剧有原作,很多人会去补看原著。”
周至脑袋里炸开一个词:我靠。
原著成文早,当时只想写个小白文,最初那部分行文很好贯彻了小白文这一宗旨,将之称为黑历史,周至没有异议。
“我马上修改!”
聪明人一点就透,尤其是对自己有要求的聪明人。银百万另外送个顺水人情,“如果加点拍摄时的剧照,更有纪念意义,前提是照片拍得能看。”
从片场回到房间,周至着手修改小说,从世界观的重新架构开始。间中只和小尼姑三空聊了一会儿,三空恨不得自己已有所成四大皆空。
有些事一经点破,有些感情被觉察,烦恼因此而起。见,心慌,不见,心烦。种种愁绪在程亚跟前又要竭力掩饰,这段日子,小尼姑不可谓不辛苦。
“要不要换换环境?”周至这建议。
“是要我回去寺里吗?”三空不想换得那么彻底。即便在程亚身边有烦恼,也好过永远见不到,朝思暮想,辗转反侧,望穿秋水。这段时间三空觉得比起本职尼姑,自己更像一个诗人。
“来影视城怎么样?前几天听她们说要找个小配角演尼姑,找了几个都不行,那气质像是以前小说话本里的尼姑。要不你来试试?你先天条件好,不用头套不用勉强剃头发,角色也不难,最多几句台词还是念经那种,有兴趣么?”周至本人没那么大权利,也没那么大脸,琢磨着让孟时桢或是银百万帮忙塞一塞。
试问有哪个演员演尼姑能比尼姑更像尼姑?
“演戏?我也能演戏吗?”
“能啊,演得比主角好说不定被看中,以后走上演艺道路。三空,这可是条入世的济世渡人之路。”
“那不行的,我什么都不会。至道,什么是小说话本里的尼姑?”三空看过小说,没看过话本。
周至呵呵干笑几声,把脱口而出的淫尼二字咽了下去。“就是,就是不干好事的尼姑。”
三空想不通,“出家人怎么能不干好事呢……”
瞎扯几句闲话,说定了等周至通知,三空匆匆挂断电话,周至继续在大脑里构建她的虚幻世界。
角色定妆,使虚幻多了几分真实。原先纸上的名字,如今有了一一对应的脸,像是赋予角色更立体具象的生命,想像愈发真切。
方姜敲门时,周至正在修改杨笑澜乔装回大兴,确认皇后是否安好一节。
在蜀地秘密结界里,她本该按照指示,摘下巫神祭司所戴黄金面具。进行间,忽然感应到面具与皇后息息相关,若是摘下面具,死去千年仍栩栩如生的巫神祭司应当不复存在,作为巫神祭司的延续——皇后可能也因此受到影响,她仿佛见到皇后痛苦不堪的样子,于是她放弃需要完成的任务,冒险回大兴。
回到过去这些年,除了兄长、师傅和师姐的教导,皇后给她的指点最多,她与皇后之间有些无法说破的暧昧情愫,皇后是她无论如何无法舍弃的对象。
如果皇后不为皇后,杨笑澜没有娶公主,她和皇后是否存在一起的可能。
周至靠着椅背,发出一声叹息,没有这样的如果。要是想要两人达成圆满成就,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门铃响了几下,周至慢悠悠走去开门。
方姜站在门口,表情恹恹的,按铃的时候她就在想,网上那个“滚”传得一天世界,周至是不是在生她的气。光头不是个小气的人,可今天自己把脾气发在她身上,实在是不应该。就算是女女朋友的关系,意识到自己乱发脾气也该向周至道歉。那个光头,一定会说没放在心上。
第一次和人认真谈恋爱,第一次和人以亲密的方式朝夕相处,纵是演过许多爱情戏码,方姜自问不是个谈恋爱能手。她太清楚自己随时随地会任性妄为,恃宠而骄。从第一次见面就吵架来看,周至也不是好脾气的人,两人应该时常吵架才正常。可是和周至在一起后,两人反而没怎么吵过架,即便有口角,今日事今日毕,基本不会隔夜,就她自己而言,事情过去之后,她也不记得两人为什么争执,更谈不上记仇。
有时她会担心自己和周至走上父母的老路,平时相敬如宾,不见丝毫征兆,一有矛盾就见血封喉以分手收场。
方姜曾试探性地问过孟时桢:“我和光头很少吵架,是不是很不正常?”
孟时桢说:“你是挺不正常的,吃饱饭没事情做求吵架。难道那个小破作者没法满足你,你又开始觉得无聊无趣?”
“才不是这样,周至不要太有趣,我怎么觉得无聊,我们讲三天三夜都讲不完的话。”
“呵呵,讲三天三夜话有什么了不起,做三天三夜再说。”
“时桢姐,我就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没吵架所以心里不踏实?”
“不完全是。我没谈过恋爱,不晓得人家恋爱是怎么样的,但是你看我这个人,脾气不算好,你也说我神经兮兮的,周至居然一点不介意。”
孟时桢被她弄糊涂了。“你的意思是小破作者眼瞎?”
“谁说她眼瞎,她眼光不要太好。就是,就是……哎呀,她怎么能做到一点不介意我任性呢。”
“……”
强行塞狗粮可耻。
“因为她跟你一样是神经病,你们病得都不轻。要不要我给你俩去600号挂个号?”
方姜微微笑,“你给她挂一个没问题,要是给我挂,时桢姐,麻烦可是你哦。”笑容要多促狭有多促狭。
“姜姜。要不是跟你混了那么多年,现在想甩又实在甩不脱,有时候我真想掐死你。”
“对了,时桢姐,就是这种感觉。我们那么熟了,你也会觉得我很气人是吧,很想掐死我是吧,可是周至就从来没有。她就会咪咪笑,咪咪笑,好像我说的做的都是好事情,她喜欢得不得了。”
还喜欢得不得了!
方姜再好看,得意里还是透着一股浓浓的贱气。听她说那么多,孟时桢一时判断不了是说的人比较贱还是认真听着真以为她有困扰的自己比较贱。
当下忍无可忍。“滚,滚滚滚。”
想到被孟时桢赶出来,方姜挺不服气的,那天她是真心求教好不好。难道是由于两人年纪不小,不比十几二十岁出头的小年轻那么精力旺盛。毕竟,吵架耗费气力。
“诶……”门开了,方姜来不及说话,就被光头一把拽进屋里。
开始方姜想笑,矮大半个头只能靠踮脚突袭,要不是她反应快配合默契,色迷心窍的光头可是要落空了。
可光头的亲吻那么热情,那么炽热,把她想说的没说的统统烧个精光。
如果这是惩罚,让惩罚来得更猛烈更持久吧。
好不容易有了喘息的空档,方姜尚存一丝理智,阻止周至进一步行动,“诶,你这是要把我吃了啊。”
“是啊。”周至拿下巴蹭她。
“怎么那么突然?”
理由可以有很多,一二三四五。周至一点也不想说最直接的原因是脑补皇后过多,一看到方姜就想到皇后,然后……周至反问她:“你不想?”
但凡是个人,经过刚才狂风暴雨般的亲吻都没法不想。要是能多一点将就,少一点讲究,两人早就顺水推舟,赤诚相见,天雷地火。
可是方姜不能。拍了一天戏,化妆、卸妆、戏服脱进脱出……早知道有那么热切地接待,她一定洗完澡再过来。
千金难买早知道。
顾不得怪周至没事先通知,方姜只能说:“我要先洗澡。”
能在这种紧要关头说要洗澡,这澡是笃定要洗的。周至没再继续问能不能不洗,起身后把方姜拉起来。
方姜的腿有些软,扶着周至的肩膀,先偷偷看她的表情:脸红扑扑,眼睛亮闪闪,嘴唇水润红艳。按理说临门一脚忽然喊停会惹人不快,她自己都要被自己气死了,可周至没有半分愠色。“你不生气?”
“气什么?气我女朋友爱干净?”周至笑着把她推进洗手间,“我把窗帘拉好,等你洗完我再洗手。”
方姜迅速洗了个战斗澡,换上放在周至这的衣服,心里的小火苗没被热水浇灭,反而更加跃跃欲试。
从洗手间出来,房间里暗搓搓的,窗帘被拉得一丝不苟,方姜捂捂已然红透的脸对周至说:“你,快去洗手。”
“遵命,皇后殿下。”
“……”
这一遵命,一直遵到晚上,宋圆发消息来问去不去看程涵知和纪幼恬演对手戏,方姜只够时间回一个“不”。
宋助理永远在最不需要机敏的时候机敏,看着屏幕里那个“不”字,脑补出一场几千字的不可描述,发出“桀桀桀”的笑声。
人在什么时候最忠于自己的需求,忠于自己的原貌?
最不设防时最坦诚,比如忘乎所以缠绵时。
周至因修改小说而来的热情一览无余。
“真是没有想到啊,真是没有想到……”方姜摸着光头,一叹三咏,活脱脱被现实一道雷劈得眼冒金星的语气。“杨笑澜就是写你自己吧,见一个爱一个是你的本心。没想到你是这么不要脸的光头。”
“何止杨笑澜是我,皇后、兄长、师傅、师姐,每个角色身上都有我的影子,是我思维的触角。”
“那你说,你最爱谁。”
“唔,唔……”周至故意支支吾吾。“最爱呀,我最爱谁呢。”
方姜扯她的耳朵,“要死了,居然考虑那么久,你说,你还想着爱谁。”
“除了你还有谁。”
“那为什么要想那么久。”
“因为在想除了你还有谁,想来想去,只有你。”
“油腔滑调!”
“那说句不油腔滑调的?”
“你说。”
“谢谢。”
“谢什么?等下回我弄哭你再谢我不迟。”今天光头异常主动,完全没有方姜的用武之地,对于一向秉承公平互助原则的方大明星来讲是个小小的遗憾。
堵住女朋友的嘴巴不让她讲话,好一会儿才放开她,周至说:“谢谢你让我的小说变得更丰富,谢谢你给了我一个真实的皇后。”
想到迟迟难来的各种情绪,方姜心虚。“我的皇后合你心意?”
“嗯。今天你在人群里朝我一指,我就有那种感觉了。”
“什么……感觉?”
“女王,请鞭挞我吧。就是那种感觉,立于云端之上,俯瞰众生,天下尽在掌握,气势啊,气势,一想到就激动得发抖那种气势。我的皇后……”周至几乎跪在床头,抱住包在被子里的方姜。
少见光头忘乎所以的激动,作为皇后本后和女朋友二合一,方姜心情复杂。
女朋友是抖m怎么办。
女朋友更爱我演的角色怎么办。
女朋友……果然是神经病怎么办。
“啊,你的大公主也很好,和皇后不一样的感觉,贤淑坚韧。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