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策走向清垣面前,眼角的余光扫了眼花玉龙,方朝他拱手行礼道:“清垣观主的青音玉笛之声,能令道门阵法增强,今日,玄某可否请观主助阵。”
花玉龙见状,小声附和道:“师父……”
清垣目光平静地看着玄策,说了句让山原和竹猗惊掉下巴的话:“一首《清平调》,一斛东海珠。”
竹猗:“这、这吹笛子还要收钱……”
山原忙堵住竹猗的嘴。
玄策脸上却没有丝毫惊讶,只略一点头道:“玄某明白,有劳了。”
竹猗嘀咕了声:“不愧是师徒。”
玄策:“守阵。”
竹猗拖着声音道:“噢……”
这时,玄策已走到了船身中央,修长的指节捏诀施法,将空同镜悬于高空,忽然,镜身变得像面鼓一般大,倒影下一片明光,映在了玶若的身上。
清垣抬手,将青音玉笛横在唇边,晶莹通透的笛身内,穿出缕缕青光,仿若这地平线尽头处,将要裂开的那一抹最亮的天青色。
清垣功力深厚,这曲《清平调》一出,玄策便发觉今日阵法比平日里的都要强烈顺畅,而此刻,那空同镜上的映像,也愈加清晰。
玶若忍不住抬手,虚空抚着镜面,唇角微微张着,似在呼唤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曾经,她以为自己是沈琰的救世主,直到她看清这一切不过是场piàn • jú。
所以,她宁愿在遇到他的那一瞬间,便杀了他:
“你还是当你那位沈大将军,我依然是受人敬仰的大祭司,而你的妻子,还是你最爱的女人……唯有亲手杀了你,我才能从这场绝境里出来,我才能结束这一切。一百年了,我活在黑暗里,沈琰啊,哪怕是十八层地狱,也不过如此。”
玶若那眼角没有眼泪,她流的是自己的血。
花玉龙沉默地看着女尸,听到身旁清垣叹息的一声:“可惜一溪风月,莫教踏碎琼瑶。”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恍惚间,花玉龙感觉有什么东西滑过脸颊,手背抹过下颚,看见上面是一道水痕。
这时,玶若的魂魄隐隐从身体里出来,轻飘地升起,像月亮投下来的一层纱,渐渐没入了空同镜内。
有一道春风掠过,裹挟着无限的爱恨,最后停在了那镜中。
而那保持她尸身不朽的金缕玉衣,仿佛在魂魄抽走的最后一刻,与肉身一同坍塌碎裂。
清垣的笛声仿佛是最后一道摧毁的噬杀,将妖尸的一切都灭成了灰烬,水面的风吹来,那尸身顷刻化作粼粼光沙,扬进了水中。
花玉龙站在船头,看到那一片光影,随水波渐渐黯淡了下去。
“夜明珠!”
希夷手里捧着的那盏长命灯,光线也随即暗淡了下去,最后化成了一滩粉末。
玄策:“都不是这人间该有的东西,把它们洒进水里吧。”
希夷鼻子有些发酸,捧着珠粉,走到船边,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水里。
凉凉的河水似有灵性般游动,穿过他的指缝,把一切都冲刷个干净。
清垣的玉笛声悠悠停了,那最后的余音散入了春风,落满这长河。
天亮了。
沉默的一艘船,不知过了多时,稳稳地停靠在了岸边。
而此时的地面上,正等待着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身着紫袍的年轻男子,那张生得俊俏的脸上神色忧忧,在看见他们船上的一行人时,一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待船一停,花玉龙几乎是跃下去的——
紫袍男子脱口道:“当心!”
下一秒,怀里就撞进了一道纤细身影:“阿兄!”
花重晏掌心拍了拍她的后背,强板着脸道:“别以为这样,我就不会训你!”
花玉龙眼角真的沁出泪花,仰着头看他,扁嘴道:“有师父训斥,阿兄就心疼心疼你妹妹吧!”
花重晏气极反笑道:“我看你有这般撒娇耍赖的力气,估摸着没受伤吧……”
“哪儿没有!”
说罢,她立马站直身,将掌心摊给他看:“你瞧!”
花重晏果然紧张了起来,盯着她的掌心仔细检查,花玉龙见状,抿唇忍笑。
检查了一圈,花重晏才反应过来,手中折扇一下就往她脑门上敲了——
“疼!”她揉了揉脑袋:“现在有伤了!”
花重晏咬牙带笑:“疼就对了,这就是二兄的心疼,你给我记好了!”
花玉龙:“……哪有你这样当兄长的!”
这时,船上的人都下来了,花重晏朝清垣拱手道:“幸得师父及时赶到,将我们玉龙平安带回来。”
身后的竹猗一听,眼珠子都瞪出来了,双手抱胸,语气轻飘飘道:“好像我们寺丞就什么事都没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