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策将飞钱放到桌案上,抬眸看向他,转移话题道:“花家柜坊印制的新版飞钱,你拿回来了没有?”
山原一听,忙从怀里拿出飞钱,递了过去:“刚从花家柜坊处取来的,花二郎说,这新样式的飞钱不具备兑换真金白银的功能,某种意义上讲,也算是假的。现在花家只留了一个柜坊点收旧飞钱,以便筛选出编号重复的银票,虽然今日依然出现重号,但现象已经比之前收敛了许多。”
玄策展开新制的飞钱,拿了起来逆着光看,样式跟之前的飞钱比是同样的细密精致,遂道:“如此短的时间,却没有丝毫马虎,这花二郎当真是个商业奇才。”说着,忽而,在光线下映得有些透明的瞳孔微缩!
下一秒,山原便见寺丞左手拿过桌上放着的旧飞钱,将新飞钱叠在了它上面,旋即将两张叠在一起的飞钱朝光亮处举着。
细密的光线穿过两片纸张,最后落在了玄策那深如黑潭的眼眸里。
山原心下奇怪,正要发问,却见玄策啸忽站起了身,声音冷如霜冰:“花重晏在哪儿!”
山原心头一惊:“此时接近宵禁,应当是在花府。”
玄策指腹划过飞钱边沿,气场沉如坠坠黑夜,说了一句:“通知大理寺,搜捕花重晏。”
山原心下大骇,握剑直身道:“是。”
——
太阳一沉,便是宵禁了。
夜幕刚落,花玉龙睡了一个白天,此时倒是清醒着。
晃悠悠地走到观中,从地上捡了个石子,在手里掂了掂,忽而手上动作一挥,往后院正对着的一扇小窗户砸了过去。
“砰!”地一声干脆。
花玉龙拍了拍手,不多时,就看这窗格子朝外打开,冒出了个圆糊糊的脑袋。
她朝屋顶使了个眼神,说道:“去架梯|子。”
希夷直接从窗里爬下来,一脸困意地揉眼睛:“师姐,你睡饱了,我还没睡饱呢。”
嘴上嘟囔,但步子还是往院角走去,拿过梯|子架到屋顶的檐边,扶着梯|子边张嘴打了个哈欠,道:“师姐,上梯吧。”
花玉龙双手抓着横杆往上爬:“师父现在回来了,让他教咱们轻功,你看玄策他们,飞檐走壁的,哪里像我们这般,爬个屋顶还得费这功夫。”
花玉龙爬上来后,转身去固定梯|子,让希夷跟着。
待两人上来,花玉龙才惬意地坐到屋脊上,抬头看这夜色,托腮道:“俗话说得对,月明则星稀,今儿月光沉沉的,星星倒是多了起来。”
希夷坐在她旁边,从兜里掏出了个青团,真是换个地方就当出游野炊:“师姐,你心情好像不错。”
“那是自然啊,我们可是抓了女尸耶!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回抓妖!”
听到这话,希夷的眼睛也亮了起来,下意识朝屋子底下看了看,每次俩师姐弟聊天,就得坐到屋顶上,以防师父他猛不丁冒出来,听了不喜欢的话,少不得责罚了。
“我也是!”
花玉龙侧头,眼里带笑地看向希夷:“你可是差点小命不保,你还高兴?”
听到这话,希夷低头拨开青团上的荷叶,边道:“玄寺丞法术高强,一定能救我的啊。”
忽而,花玉龙眼里的笑消了下去:“他法术再高强,也得看他愿不愿意救。希夷,其实师姐很后悔,当时让你跟着玄策去南曲楼。”
希夷愣了愣,肉肉的脸蛋登时摆出严肃的神色,说道:“除妖伏魔是道门天职,为何后悔?”
花玉龙双手交叠搂着膝盖,眯了眯眼道:“经历了昨天那场恶战,我也是明白,师父为何不让我们跟他去伏妖了。”
她话音一落,两人不由沉默了下来。
花玉龙深吸了口气,抿了抿唇道:“当时我们要去救你,明知道你在赌坊,但是,我们还是选择了先救别人……希夷,对不起。”
她耳边传来荷叶拨开的声音,眼眸一垂,就看到面前递来了一个青团,她没有接,却听希夷说道:“师姐……我身为道士,不能等着别人来保护我的,如果这样,那这世上,还有谁去保护别人呢?”
花玉龙忽而一愣,眉头轻轻舒展开来,伸手接过荷叶,递到嘴边咬了一口,那青团清淡的甘甜,在舌尖溢开。
“你小小年纪的,怎么就有这等领悟了。”
希夷歪了下脑袋,道:“师父也不是一开始就是师父,一开始就能保护弟子的啊。”
花玉龙笑得眼里带光:“若师父听到,可该欣慰了。”
“我也想师父带我出门历练嘛。那天去南曲楼的马车里,玄寺丞还问我来着。”
花玉龙抹了下嘴,问道:“他说什么了?”
“他讲此行凶多吉少,如果我怕,现在还可以跳下马车。指望别人保护我,便不要跟他前去。”
花玉龙听到这话,心里顿时有些窝火,但一想,又觉得这厮没说错,他倒真是让人讨厌生气又说不出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