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策眉宇微凝,正欲上前一步,却见花玉龙朝花老爷直直看去,眼眶被描摹了一圈深深的红痕,她……还在哭?
花玉龙执着手里的信:“阿耶,什么叫‘徽州何氏,死灰复燃’?”
这一句话,几乎是咬牙说出来的。
玄策眸光一暗,长手拿过花玉龙手里的那封信,逋一展开,她念的那八个字赫然映入瞳孔——
徽州何氏,又是这四个字!
玄策:“花老爷,这是谁给你的信!”
花觉闻脸色瘆白,喉咙抑着一腔气流陡然紊乱,下一瞬,抬起袖袍掩住嘴角,猛地咳嗽起来——
“老爷,老爷!”
木管家紧张地从桌上拿起茶杯递过去:“您先喝口水!”
“阿耶!是不是、是不是被我烧死的,那个何氏?”
“四娘!”
木管家陡然出声喝住,但声音一落,顿时觉得不妥,转圜压低道:“四娘怕是太累了,木叔让丫鬟送你回去休息。”
说罢,还心有芥蒂地看了玄策一眼,迈步挡在了他与花玉龙之间。
此时的花觉闻,一只手撑在圆椅的靠背上,呼吸有些沉浊,道:“玉儿,听话,先回房。”
“她不能走。”
忽然,玄策清朗的声音仿若能抹开一切纷乱,“花玉龙,从宵禁到子夜,你是一直待在花府的,对吗?”
她侧身抬眸,看向再一次闯进来的不速之客,眸光定了几息,却没有说话,玄策也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清凌凌的。
“这是什么话!”一旁地的木管家又气又急,护主心切地解释道:“我们四娘除了待在家里,还能上哪儿去!寺丞方才一来便说宋宅走水,这不能一见着火,就赖是我们家娘子放的啊!”
“花玉龙,回答我。”
她仰了仰头,吐了个字:“是。”
声音是玄策从未听过的那般冷淡。
“除了你的家人,还有谁能证明?”
“没有。”
花觉闻忍着怒气:“玄寺丞,你已经三番两次来我花宅,每一次都闹得如此不愉快,现在又说我女儿放火掳人,那你又有何证据!”
玄策看向花觉闻,那是双见过无数世道的眼睛,“抓到真正的凶手,便是证据。”
花觉闻:“玉龙不是凶手!”
玄策拿着手里的那封信,看向他:“我以宗正寺寺丞的身份,审问您,这封信,是谁寄来的。”
花觉闻目光沉沉:“这是我派去查探得来的消息。”
果然是老姜,任何瞎话都能睁眼说。
“何氏一家,在十四年前被流放南蛮,没过三年就传来夫妻二人染病,客死异乡的消息,而其长子也因劳役过度饿死,被埋于乱葬岗。花老爷,您还要查探什么?”
听到这话,花玉龙浑身震震,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着拳头,仿佛想抓着什么,想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但现实总是……你越恐惧,它越滋长。
他们……都死了……
花玉龙眼睑熙熙攘攘地,涌起了雾蒙蒙的东西,她深吸了口气,想将它们收回去,然而,然而……
对不起……
她脚步僵硬地往后踱着,却没注意后面是道台阶,玄策余光一掠,眼见她要踏空,下意识伸手抓住她的手臂:“花玉龙!”
忽而,她眼眸抬起,泪水零落地看向玄策:“都是我干的,你快把我抓进去,把我二兄带回来,好吗?”
一声“好吗”,近乎哀求。
玄策眼眸微垂,看着她低声道:“眼下案子尚未查清……”
“啪!”
是茶盏碎到地面的声音,花觉闻厉声吼道:“谁都休想将玉龙带走!”
玄策将花玉龙带回台阶上,见她站稳,才转眸看向花觉闻,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却说了句震住所有人的话:“何家,是不是还有人,没有死。”
所以,死灰复燃。
花玉龙眼眸一睁,看向玄策。
就在这时,屋檐顶上陡然传来一道清凌凌,却寒得瘆人的少女之音:“咯咯咯,猜对了噢!”
木管家吓得浑身寒毛立起,径直跑到院外,抬头朝上喊道:“是谁!”
“你居然认不出花玉龙的声音,当了花家那么多年管家呢,真没用~”
木寒声视线绕着屋檐逡巡,再往后退了几步,瞬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腿软:“四、四娘!”
四娘,是花家对花玉龙的称呼,此刻,他竟对另一个人说出这样的话!
花玉龙下意识看向玄策,却见他眼神也与自己对上,不过一瞬,彼此心里都猜了出来——
幻容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