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眼神空冷如冰窖,是谁也捂不热的心思:“赌,是我自愿的,我九娘不怪你。沈乔,你错就错在,今日不该去大理寺,你不该掉那一场眼泪,你让我否定了自己的前半生,让我觉得,自己做过的所有选择,都是错的!”
“九、九娘!你先把剑放下来好不好!”
玄策双手负身,迈步走进厢房,视线扫过站在一旁的东珠和西璧身上,最后,在西璧垂下的眸子上,停了一瞬。
“官、官爷!救救我!”
一个人濒死的瞬间,他是没有任何羞耻之心的,只听“噗通”一声,沈乔跪了下来。
玄策垂眸看他:“孟之涣呢?”
“小的不知道啊!”
玄策朝一旁的山原挑了下眼神:“抓起他的手,把尾指断了。”
“是!”
“饶命啊,官爷,你这是、这是滥用私刑!”
“私刑?呵。”玄策坐到椅子上,斜斜靠着身子,一身慵懒,仿佛视人命如草芥:“不过私刑就受不了了,那稍等在下要是用上死刑,您现在可是要好好珍惜,眼下能说多一句话的时间。”
他话音一落,就听沈乔一声呼喊:“啊——”
断指,可真疼。
“九娘……”
沈乔看着昔日的情人,虽然她把剑架在自己脖子上,但终究是念及旧情,妇人之仁,不会真的下刀,于是,忍痛转而抬头朝她道:
“九娘,一夜夫妻百日恩,您都忘了,我们曾经相互扶持走过的日子吗?我还记得,那年桃叶渡口大雨,我们为了把红布匹准时送给新娘作聘礼,冒着大雨坐船,风那么大,你抱着布,我抱着你……”
“够了!”
九娘绝望地喊了声,握着剑的手,已然有些松动。
这时,沈乔站起了身,那双眼睛已然蒙上了水雾。
玄策站在一旁,眼里冷然,他沈乔,还真是深情。
难怪啊,这九娘,今日会被他那一番话,险轻生。
九娘手里的剑刃还抵在他的脖颈上,看着他直直看向自己的眼睛,那瞳孔里,是她痛苦的倒映——
“当初阿娘让我再娶的时候,我本不愿,但是,九娘,你应当见过玉娘,她长得,眉眼与你有五六分相似,但可惜,除却巫山,不是云也。”
九娘眼角滑下了眼泪,默默看着沈乔。
而他的眼里,早就酝酿出了水光:“新人虽言好,未若故人姝。从前,我听信了母亲的话,成全了孝义,却在余生弄丢了一个人。如果此刻,真要死在她的手里,那么,我只想对她说三个字,对不起。”
夫妻曾经沧海,如今却难为水也。
沈乔最后一句话,让九娘手里的剑彻底松了手。
玄策见此,轻摇了摇头,忽然想,若是花玉龙在此,哪里由这沈乔在此迷惑发言。
那么多年夫妻,沈乔是如此了解这个女子,她什么都好,就是,太心软了。
心软丈夫,所以和离了。
心软女儿,所以自责了。
心软婆婆,所以委屈了。
好不容易当了妙音阁掌事,还偏偏要心软那些落难的风尘女子,最后,把自己送进了赌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