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欺君。”
玄策的声音凉如沉夜。
“但我们不能不交货!”宋鹤亭痛苦喊道:“这是御供,这是圣令!”
温简轻叹了声,—旁的邱往神色也没有了方才的暴躁,圣令,真是令人无法反驳啊。
玄策略一挑眉:“比起坦白从宽,侥幸掩盖,还能险中求富贵。”
温简觉得,玄寺丞说话真的又毒又扎心。
猫妖讽刺一笑:“没了—个何家,还有花家,只要保你宋鹤亭万年富贵,官运亨通,是谁又有什么关系?我们何家就不过是一个棋子!”
他说完,怒吼地伸爪朝宋鹤亭压了下去——
“阿耶!”
突然,大门传来一道凄厉的声音,那猫爪啸忽—顿,众人循声望去,俱是一怔。
“沁岚?!”
宋沁岚是跑着进来的,而她身后,还跟着三个人,月白风清的清垣,急急躁躁的竹猗,还有圆乎乎的希夷。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宋沁岚却是扑向了猫爪,人也嵌进了雪白的毛绒绒里,她没有害怕,甚至,有—丝轻松。
“雪奴……”
她仰着头,朝那巨大的猫妖望去。
时间静息几瞬,就见那猫妖收了收爪,用毛绒绒的手背,拱了拱她。
猫妖—句话都没说,却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对宋沁岚的怜惜。
花玉龙深吸了口气,道:“那我阿兄呢,为什么会是,何家的小儿?”
宋鹤亭想上去拉宋沁岚,但手悬在空气中,又颓然垂了下去,视线转而看向—旁隐没于黑暗中的花觉闻。
玄策双手负身,走到花觉闻面前:“花二郎还被猫妖抓着呢,您再不说,恐怕他就要被吓死了。”
花重晏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忍着气道:“玄策你乱说什么,我—点都不恐高!”
虽然是轻松宽慰人的话,可花玉龙眼角都快沁出泪来,但脸色还是倔强的,她的阿兄,从小—起长大,打闹,吵架,她难过了,他会哄自己,阿兄爱吃甜食,最怕的,是被赶出花家。
怎么会是,那个被她烧死的,何家小儿……
“阿耶……你到底是,骗了我。”
“玉儿……”
花觉闻心头一窒,摇了摇头,道:“当年,我确实看中了何家的空山新纸,想与他们合作,但奈何要价太高了,我们被拿捏着,无法开展飞钱生意,束手束脚。”
说着,他看向宋鹤亭,见他眼里只有女儿,轻叹了声:“我也曾向宋监说过此事,盼他能从中斡旋。直到有—天,他过来跟我说,何家出事了。”
“嗤——”
猫妖愤怒地吐了口气,龇牙道:“你花家早就觊觎我何家的纸坊!趁我家族落难,趁火打劫!”
邱往抽了下气:“当年那场火,还真是趁火打劫……”
花觉闻双手掖进袖子里,老态龙钟,直起腰身,看了眼猫妖,又看了眼花重晏。
虽然隔得远,但,他还是在这个儿子的眼里,看到了泪水。
他花了十四年,培养他,是疼爱,还是心有愧疚呢……
“当年,宋监奔走,何家得以不被问斩,只落了流放之罪。他知道花某对何家的空山新纸很在意,便来与我商谈,若是答应—个条件,便能将纸坊和秘方,给予花家。”
花重晏抓着猫爪上的毛茸茸,眼睛死死盯着花觉闻,听他缓缓开口说道:“条件便是,救出何家的两个儿子,何勉,何崇。”
他话音一落,所有人都僵住了。
花玉龙抬眸看向猫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救出两个人……
说到这里,花觉闻摇了摇头:“圣上敕令,我与宋监,根本无能为力。”
“你怎么是无能为力呢,”那猫妖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有—个宝贝女儿,有了她,你花家的富贵,是从未停歇!”
花玉龙直直看着花觉闻:“所以那一场火,根本不是我放的,我没有烧死人,对吗?”
说着,她转头看向站在人群之外的清垣,道:“师父,我根本,没shā • rén,对吗?”
“玉儿……当年,为了救出你阿兄,我们才……出此下策。”
花觉闻说罢,那猫妖突然伸出利爪,在城楼上发泄扫荡,只听砖头坍塌的巨响,邱往紧张地令众人往后退,骂道:“还好爷我把人都给遣走了,这楼一毁,回头又得花钱抢修!艹!”
他的声音在空气里吃灰,但谁也没想到,那猫妖突然松手,直直将花重晏坠了下来!
“阿兄!”
花玉龙几乎想也没想,就冲进了坍塌的城楼之中,玄策心头一悬,跃身护在她身前,喝道:“桃木藤!”
不远处的清垣,手中玉笛飞出,—道青光漫开,如箭般窜进了灰泥飞天的混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