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观主一同乘车,再加上这身打扮,想必是什么贵家女了,娘子曾经说过,在外人面前是绝不可搂搂抱抱举止轻浮的!
宋沁岚温婉浅笑,朝她微摇了摇头:“无事,你唤什么名字?”
绿珠双手抓在身前,受惊地低头道:“奴唤、唤绿珠。”
方才还亲昵不认生的小姑娘,下子就怯懦得像只小猫一样……
小猫……
宋沁岚蓦地一怔,看着她出神。
旁的于嬷嬷见车厢里再没人下来,满脸担忧,却不好说话,便还是朝清垣比划着手语:我们家娘子呢?
希夷仰头回答:“师姐说她想一个人静静,不跟我们回来。”
这话说,绿珠却是惊诧:“那她去哪儿?此刻更深露重,外面天黑,娘子个人多危险!”
她不明白,观主为何不将娘子带回来,以往就是绑也要绑住的。
正想着,又见眼前反而多了位陌生娘子,不知是不是跟四娘有关,便问道:“那这位娘子是……”
只见她大方一笑:“我叫宋沁岚,花娘子的朋友,往后,就同她住进天心观,同修道。”
吓?!
绿珠和于嬷嬷俱都惊在原地,脸见鬼的表情:“住、住进观里?”
“我、我们娘子几时交的朋友?!”
这时,清垣双手负身,语气清冷:“你家娘子,交友的手段,厉害得很。”
说罢,便径直往天心观门迈了进去,身萧索,显然是不想管花玉龙了。
绿珠张了张嘴巴,仔细琢磨这句话:“前有宗正寺的玄寺丞,大理寺的温寺丞,如今……”
她目光扫了眼宋沁岚,咧嘴一笑:“我们娘子,还真是男女通吃啊!”
话音一落,却感觉有道冷冽的风刮过,不过刹那,她抬头朝树梢望去,却只剩枝影婆娑。
——
花玉龙拿了玄策的鱼符,可以在长安城的坊市间穿行,宵禁时,坊道孤寂,眼望不到尽头的空旷,她没想到,自己十六岁的尾巴,可以站在这里,抬头看长安的明月。
她靠在红墙边,仰头望着,安静地发呆,时间好像在她身上缓缓流动,就这样,她甚至有点舍不得太阳出现,夜晚,是所有心事掩藏的好地方。
忽然,手腕传来响动,她低下头,忽然发现,桃音镯上的花瓣,似乎比往日更盛开了些,正奇怪之际,上面缀着的花骨朵儿,再次打起了旋,花玉龙顿时只觉晕眩,暗道:不会又是把自己送到什么地方吧——
丛林中,露水清寒,地上拔起的野草割过少女的裙裾,在上面留下浅浅的痕迹。
朝空旷的地方走去,才总算穿出山林,待她看清眼前的景象时,不由惊在原地。
长安百零八坊,明亮的灯火连绵一片,热烈地消解着黑夜,像这个世界的心跳,仿佛要倒映到天上去。
此刻,有凉风吹来,花玉龙却不觉得冷,这是自由的,舒服的,轻快的风,原来,她站在了长安城最高的处山上。
想到这里,顿时兴奋了起来,提起群摆便往前奔去,忽然,脚步一顿——
她看到不远处的高树之下,正靠坐着道暗影。
若是旁人,在这深山夜林里,陡然看到生人,定会吓得个半死,但花玉龙,不是旁人。
她脚步缓缓地朝前走,借着月色掀开了道黑夜的幔纱,这时,她看清了坐在那儿的挺拔少年,正要开口,却见他曲起的膝盖上搭着左手,衣袖被圈起,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来,而这样的白皙,却让上面那道流淌的血痕更加触目惊心!
“洵之!”
她脱口喊出了声。
夜风把它送到了少年的耳畔,袅袅娜娜地掠起水蓝色的发带。
少年抬眸,就看到眼前映入少女担忧的神色:“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是、是有妖吗!你的手流血了!疼吗!”
她有些语无伦次,却看见玄策左手握着拳,手臂上的血还在流,她正要低头在身上找手帕,手腕却忽然让人握紧了。
杏眸一睁,她对上那双幽深的瞳孔,隐隐闪耀的光芒,是比这天边的任何颗星星,都要亮眼,都要漂亮。
花玉龙见他眉目微微凝起,迷人心窍的脸庞点点靠近,五指拢了拢,不知怎么地有些紧张……
“闭上眼睛。”
他轻轻道。
“嗯?”
她不解,但是,觉得此刻的玄寺丞正流着血,应当不是要伤害她……
“有些疼。”
他说了。
花玉龙下便明白过来,寺丞是不想让她看见不该看的。
于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四周悄然,夜色却多了丝旖旎,热浪缓缓袭来,她感觉有些压迫,呼吸难顺,手腕被握得更紧了,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蓦地,唇畔凉,柔软细腻,像亲吻着牡丹花一般,令人浑身的毛孔舒舒然偷偷张开,她身子颤了颤,下秒,腰间就被一道力量钳上,她被迫将自己推上了前,迎向那惊涛与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