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猗不敢说话,看着玄策和花遇桥一同进了屋,又把门阖上,严丝无缝地,好奇得他抓心挠肝。
一旁寺吏也觉奇怪,小声八卦道:“这花三郎找玄少卿,来势汹汹的,就是来找茬啊!”
“怕什么!他遇桥架桥,我们少卿遇妖杀妖!”
竹猗说着,却见寺吏们朝自己看来:“就是这才麻烦,我们杀妖,但对人,没用啊。”
“是啊,治人,这还得大理寺。”
竹猗怒瞪眼睛:“别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要是遇着妖,大理寺都吓破胆了,还不是得指望我们宗正寺!”
说完,似想到什么,忙拨开人群,道:“去去去,马上宵禁了,还不收拾收拾!”
一提这茬,大家立马四散,不再逗留,毕竟能准时下差,才是更重要的大事。
而屋内,玄策与花遇桥对坐在竹榻上,面前案桌上倒了杯热茶,余烟袅袅,只听屋主人开口道:“花三郎来找我,大约是为了花娘子的事罢。”
花遇桥端看着玄策,一副人模狗样:“我花家乃商贾门第,比不上道门清高,我花三郎,也只是个管漕陆运输的江湖人士,不懂什么礼数,通常一言不合,就喜欢动手解决,在这里,先跟玄少卿挑明了。”
玄策见他曲起一条腿坐着,后背倚在无腿的圆椅上,架势是一点不把自己当客人。
“花三郎为人直接,玄某略有耳闻。”
“呵,”花遇桥单手置于桌案,点了点,“花家有自己的传信使,现在人们只需肯花点功夫,便什么都能查到,你说是不是,玄少卿。”
花遇桥行为鲁莽,犹如虎子,但,都是生意人,城府可一点不比花重晏浅,玄策遂道:“花三郎若想知道什么关于玄某的事情,大可亲自来问。”
“哈哈!”
他笑出声,半身前倾,凑近玄策的眼睛:“托我妹妹的福,我一介商贾也能与少卿坐在一起喝茶啊。那花某便开门见山了,玄少卿与舍妹,不知是何关系。”
玄策抬眸,一双眼睛深邃如夜:“玄某与花娘子一同伏过妖,飞钱案能如此快了结,有她的功劳。”
说着,却见花遇桥眼神一瞬不眨地盯着自己,像是在等着什么。
“在下问的是,什么关系。”
“我与花娘子,是朋友。”
“什么朋友?”
这还能是什么朋友,玄策剑眉微凝:“颇有些交情。”
花遇桥见他这反应,“啪”地一声,掌心猛地拍下桌案:“什么叫颇有些交情?敢情能跟玄少卿说上两句话,那都是高攀了!”
“我不知花郎君是对玄某有什么误会……”
“我问你,我妹妹今日给你送了匹布,从这宗正寺大门出去后,为何眼睛红红的!”
提到这事,玄策心头就鼓气,这花玉龙擅自亲了他,回头就说,是为了增长修为,原来亲他就是为了修为!
多狠的女子!
这一哭,还让他发不了脾气了,又难受又心疼的。
“我们吵了两句……”
“那你为何不追出去!”
花遇桥恨不得掐他脖子:“你不追出去,任由我妹妹生气跑了,这不就是你的错吗!”
玄策一时愕然,就听他继续道:“你是堂堂少卿,有傲气有身份,但若是一点气度都没有,你往后还怎么娶我妹妹了!”
他话音一落,玄策瞳孔一怔:“娶?”
花遇桥看他这发懵的脸皮,忍住拔下簪子给他划两刀的愤怒——
“呵,我妹妹能哭着跑出去,就猜到你是个负心汉了!”
玄策一把按住桌子,防住花遇桥损害公物,但心头却跳动如鼓:“娶妻之事,是玉龙跟你提的?”
好嘛!
花遇桥掀不起桌子,直接一掌将板子拍碎了。
玄策:“……”
“若不是我这个阿兄及时赶回,还不知竟有人这般欺负玉龙!怎么,要是玄少卿以为是玉龙向我告的状,你便要迁责于她?我告诉你,我妹妹可不是非你不嫁的!”
听到这话,玄策脑海忽然浮起一道画面,声音冷冷:“今日你们与萧云归能同桌吃饭,倒也是和谐得很。”
花遇桥好笑道:“萧世子算什么?你玄少卿又算什么?我花家都不稀罕,若是我妹妹不喜欢,我大可带她到天涯海角!而若是我妹妹喜欢的,便是卸了手脚,也要绑到花家。”
玄策按下心头的一丝张狂,神色保持淡定:“花三郎今日来找我,说明,在花娘子心里,玄某比那萧世子重要。”
“呵,玄少卿可别太自信。”
“你今日既来问我要不要娶花娘子,那我说’娶’,花三郎难道便真的愿意将妹妹嫁给在下么。”
被他反问,花遇桥略一挑眉,大掌拨了下碎开的木桌,道:“我便问一句,玄少卿,喜欢玉龙么?”
见他一时怔神,花遇桥又道:“喜欢和娶回家,是两回事。喜欢是真心,而结亲,却可以是生意。”
花遇桥说话不拐弯子,这是玄策遇到过最难应付的人。
“你在犹豫?”
玄策垂眸:“情之一事,玄某不愿轻言。”
花遇桥认真道:“玄少卿看着年轻,却已位高权重,我知晓你术法高明,而我家玉龙心思单纯,又长久困于观中,极容易被你这等人物哄骗,迷了眼睛。玄少卿啊,遇到一个会为你掉眼泪的女子,说明她心里有你,而我,真不希望那个女子是我妹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