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争房子,孩子争口气。
大宝这会儿正在逗小旺出来打架,眉头一挑一挑:“阎小旺,等我转到东方学校,你给我等着。”
小旺也不甘示弱,但他爸厉目盯着,不敢骂人,只能趴在窗户里来一句:“好男不跟女斗,我不打小女孩。”
这句杀伤力不大,但侮辱性极强的话把大宝给气的够呛,脱口而出一句:“你妈批,你可真是个胆小鬼!”
这种脏话小旺不敢骂,所以他是稳赢的。
但陈美兰正好掰过吕大宝,冷笑着对吕靖宇说:“是,虽说咱们从小吃一条河的水长大,但我就是比你聪明,善良,懂事,所以我从来不教儿子骂脏话。”
吕靖宇平常很骄傲于儿子会打会骂,是孩子王,但这会儿得搧儿子的脑瓜子一下:“会不会说话,那是你陈阿姨,怎么能骂脏话?”
“爸,你不是说她一个女人家懂个屁。”
此话一出,吕靖宇立刻得赏儿子一个耳巴子。
不过吕靖宇父子着急生气,陈美兰反而挺高兴,掰过大宝说:“阿姨懂得可多了,你爸那种人才只懂个屁,阿姨虽然只是接的是个小工程,楼都快盖起来了,你爸的呢?”
吕大宝差点脱口而出,他爸跟周雪琴聊过,说那工程自己应该可以捞过来做,但孩子忍住了。
陈美兰又说:“阎斌你认识吧,他只愿意跟着阿姨干,你爸出700的工资想从阿姨这儿挖他他都不去。”
吕大宝这下忍不住了,跳了起来:“我爸说了,你那工程他早晚抢过来。”
这就是惯出来的孩子,打别人家孩子,骂别人家孩子的时候吕靖宇得意得很,现在孩子揭他老底,拽他裤衩让他光腚了,神色那叫一个好看。
这下又是啪得一巴掌。
在场的人又不傻,老爷子们都听出来了。
美兰辛辛苦苦搞了个小工程,吕靖宇身为大暴发户,居然准备要抢?
工程方面老头子们不懂,但他们认为有阎肇在身后撑腰,工程的大主意肯定是阎肇在拿,美兰一个女人家,只是帮忙办事。
一村人谁不向着阎肇。
阎三爷这种人向来屁股歪,嘴巴也歪,道理更歪,只向着自家人的,拐杖直捣吕靖宇的屁股:“你简直不讲为男人的道义,一个弱女人干的一点小活儿你都抢,滚出我们村。”他全然忘了自己最瞧不起的就是女人了。
村里的孩子们都在外面喊:“收房子喽,收房子!”
“美兰……原来你是多好一个女同志呀……你现在怎么就成这样了?”吕靖宇给帮老头子捣着,欲言又止,直摇头。
真心说,吕靖宇觉得陈美兰简直就像变了个人,想她小时候多羞涩,多漂亮一个女孩子。
是,那时候漂亮点的女孩子都想嫁进城里,一婚的时候他也只想找个屁股大,能生,会干农活的,因为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根本不会考虑陈美兰这种细腰长腿白皮肤,受不了风受不了雨,提桶水都软趴趴的女人。
二婚刚离婚的时候,陈美兰除了带个拖油瓶,各方面都很理想,毕竟一婚吃过苦头,各方面都磨练出来了。
吕靖宇当时也犹豫,陈美兰对圆圆太好了,他怕她对他俩孩子要生后娘心,不想要圆圆,想要磨一下她的性格,结果错脱了。
但一直以来,吕靖宇心里都把美兰放的很高,可今天他由衷觉得,她跟周雪琴相比差远了,一点都不可爱了,简直就不像个女人。
不过在他一脸恨其不争,哀其不幸的样子,似笑非笑的跟陈美兰说这些话之前陈美兰还没想到。
但因为吕靖宇这副神态,陈美兰立刻想到一件事情:“吕靖宇,你可别想就这么一走了之,房子要不收拾干净,我抓你身上的梦特娇来擦地!”
要冲阎肇的性格,房子他肯定会亲自去收拾的。
但要不让吕靖宇把他和周雪琴的臊尿盆自己端出去洗涮干净,陈美兰可吞不下这口气。
嘿,就这一声,顿时一帮老太爷们响应了:“王八蛋,现在就去搞卫生,搞不好老子让你把地面舔干净。”
女人?
陈美兰这种行径还配称女人?
吕靖宇给一帮老爷子捣着往门外走,面上笑嘻嘻,心里却在骂:陈美兰,你简直就是个泼妇,就阎肇这种大老粗,早晚也受不了你,要出轨!
阎肇率着一帮老爷子,还是阎西山开车,浩浩荡荡,赴一支队去收房子去了。
小旺和圆圆几个,则得挨家挨户,把圆圆的明信片讨回来。
只有12张,那可是个纪念,不能就那么送给别人的。
陈美兰则在清扫院子里的瓜子壳儿,烟头和老爷子们唾的浓痰。
来了一帮老爷子,又是抽烟又是吐痰的,院子里搞了个一片狼籍。
刚刚扫完垃圾准备要出门倒,陈美兰就见小旺的那只大粉熊挂在窗台上,一条腿给撕裂了,露出里面白色的绒絮来。
小旺珍爱这只大粉熊,天天夜里抱着睡觉的,那孩子又爱干净,这粉熊上一点脏儿都不会沾的,怎么可能扯它。
她抓过来一看,上面居然用钢笔写着几个大字:你妈pi,等我上学,咱们走着qiao!
这拙劣的字体,绝对是吕大宝干的。
放下扫帚,抱着绒熊,陈美兰深深叹了口气。
上辈子的大宝只是嘴坏,不会动手欺负别的孩子,还是因为钱吧,据说吕靖宇给他零花钱,手脚特别大方,钱助长了孩子的恶习,让他变本加厉了。
这还没上东方学校,就准备要欺负小旺和圆圆了?
陈美兰本来没想过多去理会那个上辈子自己抚育过的孩子,甚至有一回冲动了教他骂人,她都挺后悔的,可现在她觉得,虽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但吕大宝那孩子,全市那么多好学校,哪儿都可以上,把他跟小旺和圆圆放在一起上学,恐怕不行。
就为这只被撕坏的熊,陈美兰甚至决定,只要吕靖宇敢给大宝转学,她不介意去找一下刘校长,跟刘校长谈一谈大宝和吕靖宇父子在盐关村的所作所为。
刘校长看重孩子的人品,应该会慎重考虑这件事。
她不想让大宝和小旺,圆圆三个在同一个学校读书。
把绒熊的棉絮全填了回去,缝好之后,陈美兰又把它洗的干干净净,先放在洗衣机里甩干,再挂在空调下面吹干。
等小旺回来,就又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小粉熊了。
圆圆抱着她的大兔子,小狼抱着他的小闹钟,都是明目张胆的喜欢,堪称本命。
只有小旺,白天,表面上对自己的小粉熊爱搭不理,但只要夜里睡觉,总是紧紧抱着他的小粉熊。
……
收房子是阎肇去收的,据说当天晚上吕靖宇带着吕大宝,只提了几件换洗衣服就走了,至于周母,是半夜打完麻将回家,才发现新女婿搬了家的。
这可好,老太太三更半夜的给闹了个无家可归。
吕靖宇要搞工程,自然有雇的人,那帮人第二天上门,收拾房子。
屋子里的衣服、垃圾,吃的喝的,全是那帮人扔出去的。
而就在这时,陈美兰这儿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既惊喜,又无奈的事情。
现在的包工头几乎没有不欠拖欠农民工工资的。
包工头们拿到工程款,欠着工资放高利贷,从中吃利息,可苦了农民工们,活有得干,就是拿钱太难。
秦川集团的工地上目前只需要三十个人慢慢干活就够了,可不知道谁传出去的消息,说她的工地有活,而且不拖欠工资。
陆陆续续,从晋阳县来了七八十号老乡,打听到陈美兰的工地,来投奔她了。
一天早晨,陈德功早晨从工棚里出来,外面密密麻麻,站了乌乌泱泱的全是人,而且一个个都是老家的熟人,焦头褐面,背着被子提着饭缸,要讨一份工作干。
虽说工地正式开工后,至少需要二百号人,人越多工期越快。
但这些人目前陈美兰还不能要,毕竟目前活少,一个人呆一天,得给一天的工钱,只能好言好语劝着,让他们先回家,等明年开春再来。
现在的农民工也好说话,得了陈美兰的许诺,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所以别人要搞工程,怕要招不到农民工,但美兰的工程还没正式开建,已经有七八十号人等着给她干活儿了。
这个工头当的可真气派。
一支队的房子拖拖拉拉,足足过了半个月,将近年关,吕靖宇的人才替阎肇收拾干净,收拾到一帮老爷子们觉,这房子能住人了,才放他们走的。
阎肇要把他光荣军属的牌子,以及他母亲的梨木牌位带过去。
陈美兰才和孩子们一起去的阎肇家。
小旺小时候来过一支队,认识自家的房子,今天他们全家上门,小旺特意要跟圆圆和小狼吹一下牛。
“这一间,我爸说是专门留给我爷住的,漂亮吧?”小旺得意的推开一间房门,说:“以后这间给小圆圆一个人住啦,看那墙角的窗户边,给你摆钢琴。”
这可真是间漂亮的屋子,整个用青砖起的墙,砖缝用同色的灰勾的特别平坦,炕围还是用打磨光的圆木直接镶成的,呈紫红色,跟青砖搭在一起,颜色特别好看。
圆圆甭提多喜欢这种青砖房了,因为她小时候的家也是这样,青砖大瓦,后来为了盖新房,拆掉了。
“这间是我爸和我的,怎么样?”小旺又推开一间说。
圆圆觉得有点不对劲,她家都是大炕,但小旺家的炕怎么都是小炕,在农村小炕属于单人炕。
“你爷你奶不睡一块儿?”圆圆问。
苏文死在84年,享年62岁,那年小旺才两岁,并不记得她。
不过他小时候听周母和周雪琴提过。
小旺悄声说:“他们原来关系就不太好,因为我妈……唉!”
本来苏文和阎佩衡就有矛盾,长期分居,周雪琴上了趟首都,不知道什么原因,老两口差点闹离婚,据说苏文去世后阎佩衡也很后悔,但后悔不也晚了?
圆圆想了想,悄悄问了个八卦问题:“你爷有没有找新奶奶啊?”
现在小旺的爷也是她爷了,虽说圆圆还没见过,但她自幼没爷爷,还挺想要个爷爷的,不过她不想要后奶奶,听起来就讨厌。
“没有啦,他太凶,谁都害怕,没人会嫁他的!”小旺说。
只见过一次面,那是苏文去世后不久,据说阎佩衡想把小旺带走,但周雪琴告诉小旺,爷爷特别凶,会吃人。
小旺当时还小,哭着选择了跟妈妈。
“对了,我妈和小狼住哪儿啊?”圆圆转了一圈,问说。
小旺拉起圆圆和小狼的手,直奔厅屋。
厅屋里当然是一张大炕,这也叫主人房,最大最宽敞明亮的,玻璃窗特别的大,太阳能一整天晒在青砖大炕上,冬天住着尤其舒服。
小旺指着青砖砌沿,红木围边的大炕说:“咱妈和小狼当然住这间啦,你怕不知道吧,我外婆都不敢住这间。”
周母虽说属于既刁又钻,恨不能把全天下的便宜都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