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灵敏锐地躲过自背后袭来的石块,同时用剑气划开魔力冲击,借着飞石的力道猛冲向魔兽。
伏黑惠意识清醒了一点,看见的就是粗壮尖锐的兽牙即将割开樱发少女喉管的一幕。
他瞳孔震荡,一声“快躲开”还未出口,却见视野中的人影突然消失。
在被野兽毁成一片废墟的桥洞,消失了。
只下一秒,剑光从而而降,狠绝地穿透层层皮毛、直刺进脖颈!
魔兽歇斯底里的怒吼激起层层回响,伏黑惠被震得伏在地面,耳膜眼角冒出血来。
碎石在刚才的攻击中震成齑粉,野兽双目通红,喘声如雷,俨然已经被挑衅得无以复加。
哪怕是对准要害的一击,竟然还是无法造成实质性伤害。
伏黑惠手指深深陷进土里,他想要召唤式神,但偏偏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樱发的英灵回到了他身边,即便是这样的绝路中,她看向伏黑惠的目光仍旧笑意盈然。
“御主,用令咒命令我释放宝具吧,”她脸上沾了不知谁的血,笑容却如同平日般明媚,“之前的表现一定让您失望了,但请再最后相信我一次。”
“新选组一番队队长,会为御主斩杀前路所有的敌人。”
“没有……”伏黑惠想说他从来没有失望,但一对上英灵的视线,却说不出肯定之外的话。
外面轰鸣和怒吼仍不断传来,夹杂着野兽的怒吼和咆哮,这一方角落却不合时宜的平静。
英灵像是读懂了他心中所想,停顿一秒,弯起唇,“虽然想说哪怕是冥府尽头我也会相陪,但这话有些煞风景了。”
“御主跟我不一样,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冲田总司再度举起剑,眼中倒映着一片血色,声线像换了个人一样冰凉:
“请您,下令。”
伏黑惠胸腔破开的洞已经止住血,他知道是谁救的。每一寸骨头都像被碾碎般痛苦,但黑发少年依旧固执地直起上半身。
“我用令咒命令你,”他说,“释放宝具,冲田总司。”
说来讽刺,这竟然是伏黑惠第一次喊出她的全名。
樱发英灵面具般冰冷的表情融化了一瞬。
“谢谢。”
谢谢你在危机关头的信任,谢谢你还没有斩断我们之间的契约,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
还有很多,多谢。
英灵睁开眼时,眼中最后的温度消逝。
她低声唤出宝具真名。
无明三段突——冲田总司完整的宝具。
「壹之突」中包含着「贰之突」「叁之突」。三段突的瞬间,壹之突、贰之突、叁之突“同时存在”于“相同的位置”。就算防住了壹之突,还是会被处于相同位置的,贰之突、叁之突所刺穿。
这种矛盾使剑尖产生事象饱和,因此三段突在事实上成了无法防御的剑技。*
以绝巧妙的技巧和速度开启的必杀魔剑,耗费的魔力数值也相当可观。她这一路上已经浪费了太多魔力,只有依靠令咒才能勉强使出。
快到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堪比空间跳跃的步伐。三段闪光同时冒出,映在视网膜中只剩一片模糊的白光。
但在伏黑惠眼中,浅葱色的羽织,几乎是瞬间唤醒了他的记忆。
前两天,他在高专宿舍做的繁乱梦境,最后正是与眼前如出一辙的身影将他带了出来。
记忆和现实重叠,伏黑惠双目肿胀得厉害,伤口深可见骨,血迹还未干涸,感官崩坏得一塌糊涂,感觉一会儿在岩浆中被炙烤灼烧,一会儿又在冰冷的深寒中冻得瑟瑟发抖。
即便如此,伏黑惠还是大睁着双眼,极力想看清一切。
决绝的身影,冰冷的剑光,是黎明来临前最后的花。
“无法防御”是概念上的含义,就像冲田总司被镌刻在灵基的病弱,除非有相悖的概念,不然概念上的事物是无法解除的。
就比如现在,哪怕它的皮毛再坚硬,牙齿再锐利,反应能力再快,它也只是一只碰巧得到升华的魔兽,无法抵挡必杀的一击。
山峦倾塌,地上的碎石被震了几震。汩汩的鲜血从轰然倒塌的怪物身下流出,汇成一条小溪。
冲田总司松了一口气,遥遥地对伏黑惠挥手。
咔哒——
象征着负面情绪的咒力如潮水般褪去,碎樱取代了结界,片片瓣瓣绽放飘落,一如幻梦。
漫天粉雪中,殷红的血色尤为刺眼。
英灵对着御主迟钝地眨眨眼,习惯性扬起一个笑容,却在下一秒顿住。
她似乎有几分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顺着手臂一路看到肩膀。羽织早已看不出最初的淡蓝色,被或浅或深的脏污血迹染得狼藉不堪。
余光中,衣角迟滞地化为金光粒子。
“樱saber……?”
伏黑惠声音中带着颤抖,不知所措地向前伸出手。
角落处,被击倒的庞大怪物不甘地发出最后一吼。憎恨、愤怒、不甘,化为最恶毒的诅咒,声波中蕴藏的魔力悉数向一人攻去。
“快躲开!!!”
少年的呼喊声嘶力竭,但他想叫住的人却像没听到般再次举起了破损的刀。
浑身漆黑的玉犬从浓墨的影子中一跃而出,咆哮着奔向敌人。
在刀尖斩断野兽的脖颈处相连的最后一丝血肉时,英灵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沁出鲜血。
一滴一滴,一股一股,沿着洁白的下颌流到羽织上,半边脸都被染红。
喀嚓——
怪物彻底没了动静,从四肢开始化作粒子。
空中泛起点点荧光,被吸引着依附在一处。金光拥簇中,唯一的身影却在变淡。
英灵若有所思地抬起头,两人相隔不近,但那眼神太过透澈,干净到伏黑惠都能在里面看见自己狼狈的身影。
樱发少女想向他走过去,但在脚下踉跄后,便放弃了。
她用刀拄着地,即便捂住唇,鲜血还是不断地从指缝里冒出。
“那就只能这样了,”她的声音如往常一样温和而轻快,轻易就能抚平别人心头的不安,“其实我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没时间了。”
“谢谢你,御主。”
浅淡的金光中,羽织上的血色看不真切。樱发英灵眉眼弯弯,一如初见时的模样。
说到一半,她无奈地弯起唇角:“不用悲伤,这是我存在的理由。”
最脏污的血迹中,绽放出最美丽的花。
“能战斗到最后一刻,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多谢。
还有,珍重。
忽然起风,花瓣和金粒交织飞舞,不过几秒,尽数消失在月光中。
伏黑惠怔愣在原地,似乎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很快,他手指颤抖着,徒劳在虚空抓了一把。
最后一瓣樱花在他面前消散至虚无。
伏黑惠像雕塑一样僵硬地垂着眼坐在地面,额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但他固执地不去处理、也不肯挪动半分。
直到钉崎野蔷薇和虎杖悠仁找过来。
“怎么你自己在这里,樱saber呢?”
伏黑惠喉头艰涩,嘴唇翕动着,却半天说不出话。
“她回去了。”
是谁的声音?
“你们也走吧。”
虎杖和钉崎的表情怎么那么奇怪?
“让我自己待着。”
……
伏黑惠疲惫地阖上眼睛。
——梦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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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高专不过一天,协会的人就找上了门。
连续三次出现咒术无法处理的状况,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急了。协会专门派人请走了他们三人,从白天审到晚上,连续十个小时的高强度询问差点让钉崎野蔷薇掀桌暴走。
协会官员试图在伏黑惠的“朋友”身上找突破口,但注定无功而返。搜不到履历,身份信息一片空白,他们不会想到这个人不存在此间,高层只会猜疑有权限更高的组织阻挡进度。
伏黑惠尝试过解释,没起什么作用,最后也由他们去了。
他冷淡地看着有位监督进门来低声报告了什么,负责人表情变换,几分钟后,彬彬有礼又客套疏离地通知他们可以离开。
协会想拿捏几个初出茅庐的咒术师再容易不过,能这么轻易放他们离开,应该是五条老师做的吧。伏黑惠想,反正跟他没关系了。
八十八桥诅咒事件就此尘埃落地,诅咒得到祓除,宿傩手指回收,年轻的咒术师因此契机学会领域展开。
可喜可贺。
伏黑惠像一台不会损坏的机器,连轴接了好几个任务,接下来的三天连吃饭睡觉都顾不上。钉崎和虎杖每每来找他都扑了个空,还是实在看不过去的夜蛾校长强制命令他在高专休息。
手背上的令咒还剩最后一划,但失去了从者的御主已没有价值,红色图案的自边缘缓速消失,过不了几天就会恢复成原先的光洁。
钉崎和虎杖再没有追问过他相关的事,伏黑惠以为自己很快就会把这段经历忘掉,再不济,就藏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匣子里不去碰。
而后的某一天,在收拾书桌上档案的时候,伏黑惠发现了一张便签。
浅淡的樱粉色,小小一张,夹在书架不起眼的角落。
画的是某人摆着比耶手势的Q版自画像,落款是一行小小的“冲田总司留”。翻过来,背面在角落里写着“没想到这都被你发现了!就把冲田小姐的便签送给你当奖励吧!”
十月里的晚风有些凉意,高专宿舍内的高树也染上秋色,落叶簌簌,静谧的月色悄然无声。
指尖因用力过猛而泛白,而后倏忽松开。
睫毛颤动,眼睛闭上又复睁开,黑发少年缓慢地、抿起了这些天来第一个微笑。
下一次,下一次见面的话,要是在樱花盛开的季节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在我说“还有一章结束”的时候,真的没想到这一章这么多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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