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求我也没用,我家也养不起多余的一口人,除非赵画船愿意买下你,不然你就被等着卖到勾栏里去吧。”
破罐子破摔的赵大牛憨厚的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但还是狠下心拒绝了小姑娘的求救。
“我会洗衣做饭,能干很多杂活,而且吃的也少,很好养活的。大牛哥说你是面冷心善,你可不可以买下我,求求你了!”
小姑娘泪眼婆娑,嘴唇已经快被贝齿咬出血痕了,最后连抽泣的力气都没了,脑袋上下抬动,快要背过气了一样。
此情此景,赵画船低着眉眼也不回话,内心却在挣扎,是否要留下她。
自诩天性凉薄,情感疏离,极其被动。却时常心软,不得见人间疾苦,对赵莲是,对小姑娘也是,就是一个矛盾综合体,
可收留她就很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届时自己再何以潇洒过活。牺牲自己的未来去博一个不可知的承诺,向来自私的自己真的不后悔冲动后的行为吗?
一遍一遍地扪心自问,但赵画船的外表看不出任何松动之色,若仔细看也能发现其无神困顿。
赵大牛浓眉紧皱,没想到平时还算亲和的赵画船会如此抵触外人,莫非是有喜欢的人了,不想带着拖油瓶。
气氛再度凝结,三个人各有心思,最无助的还是小姑娘。
“我们该走了,兄弟打扰了。”
以为猜中了赵画船的心思,赵大牛也不再做无用功,带着垂首不语的小姑娘跨出了门槛。
也不知是放弃了挣扎,小姑娘没有闹腾了,只是临行前平静的眼眸悄然抬起,望了望同样垂首的赵画船。
仿佛略有所感,赵画船的眼睛和其无意相撞对峙,她依旧纯澈却暗淡了许多,像是寄予希望的神明转身离去,带走了救赎的光。
如骨在喉,千万中情绪堵塞在嗓子眼,发不出任何声音,赵画船鄙夷着自己的怯懦却是无动于衷。最后任凭一大一小的身影隐没在烟雨之中,心间愁绪辋川。
“我是不是太狠心了些呢?原来我也只是个“精致”的善良人呢!”
低声呢喃,像是陈述又像是自嘲。脚边的大黄也听不懂,只是歪着头被主人顺毛。
回来的赵大牛把小姑娘交还给了牙婆,牙婆见生意没谈成自然一顿训斥小姑娘不中用,又对赵大牛讨笑问要不要在看看别的。
赵大牛没这心思,只想着回家把事情交代清楚,哪怕不忍小姑娘的遭遇。小姑娘被牙婆推搡着,如同牵线的木偶,毫无生机。
“原来是小赵有了喜欢的人,倒是我们瞎忙活了。只是可惜了那个小姑娘,是我们对不住人家。”
赵大娘语气讪讪,被自己丈夫和儿子盯着老脸一红。
“这下想必小赵生气了,孩子有他的主见。至于那个小姑娘我们也给她添件衣裳,弄些吃食带着,算是补偿吧。”
赵老爹捏着烟袋子,敲出烟杆子里残渣,起身准备离开。
这时赵家的院子门被推开,屋外叫喊着赵大牛的名字,是赵画船的声音。
“她们才走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估摸还没走出村口,应该还可以……”
赵大牛话还没说完,赵画船抱着什么东西又急匆匆地走了。
“难道他也想给小姑娘送些东西!”
“傻儿子,我看是小赵没准心软了。这孩子虽然性子冷了点,但还是个知暖的。”
赵大娘见此又神气回来了,对自己办砸的事不想认输,心底还存着一分念想呢!
似乎阴沉的天又要下雨了,赵画船一路狂奔,只想追上心间的愧疚。
羊肠的小路上泥土沾潮,牙婆似乎一路上碎碎叨叨。
“本来以为你们这批人都能卖光的,老娘我好得了钱,去吃酒耍钱。怎还剩你一个死丫头没人要的!浪费我这么多粮食!”
“哼!算了等到了城里勾栏那处,我有老熟人,你就去那里吧!亏点就亏点,总比砸在手里强。”
牙婆直喊晦气,小姑娘像是没听见一样,只紧紧抱着怀中的小包裹,羊角辫也不知何时散了,像个残破的娃娃失了精气神。
“前面的小姑娘你等一下!”
……
“她要十,额不二十两银子!”
“给你!”
赵画船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包裹里的银子扔给了牙婆。可把牙婆乐坏了,尖酸刻薄的皱脸笑开了花,忙不迭地数着银子。
“把她的卖身契给我!”
“大爷您拿好,这都是官府登记在册,她跑不掉的。如果您要是喜欢这样的,我那还有……”
“趁我还没后悔,就赶紧收银子滚!”
赵画船凌利的眼锋狠狠瞪着牙婆,一股血腥危险的气息仿佛要她身上弥漫出来。吓得牙婆一机灵哆嗦,抓紧包裹,深怕赵画船后悔了。毕竟自己漫天要价,可不是把他当傻子来宰。
如此牙婆提着自己的大花裙摆,扭着屁股赶紧小跑了,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湿泞的路太滑了,还差点让她摔一跤,从后面看十分滑稽。
噗嗤一声笑,小姑娘终于露出洁白的小虎牙,很是开心。
“跟我回家吧!”
“嗯!”
赵画船独身在前,小姑娘紧紧地跟在后面,眼巴巴地盯着前面的人不敢落后,深怕一不留神把他放跑了。
许是自己的脚步太大,小姑娘跟不上,可还是抿着认真的小脸努力赶着。赵画船小心放慢了步伐,一前一后的身影渐渐变成了并排。
烟雨丝丝蒙蒙,却不着急赶着行人回家。若有好雨天者,一单人、一荷锄、一斗笠,背靠青山,步履乡间,是绝好的田园风光泼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