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峋听见谢风掠这般说,用鼻子哼笑了声。
谢风掠不与他多言,转回身去,继续前行。
他们走的是上山的大道,有很长一段距离都不会出现岔路,萧峋乐得不在前指引,掏出把扇子在身前摇,姿态惬意。
日光掠过树梢,暮春的风已有几分热,萧峋看看天、看看四周,看向前面的谢风掠,笑着说,“有一点我必须告诉你,我师父喜欢清静,每日午间及日落后,不得去打扰他。”
他语气漫不经心,“我师父”这三字更是随意,却是听得谢风掠心中不快。
谢风掠很快想到,上一世时,鹤峰上可没这样的规矩。看来这个萧峋并未如他想象中讨得雪声君喜欢。他心中不由冷笑一声。
下一刻,萧峋的声音又响起了:“我师父让你在山腰或山脚随意择一处地方定居,需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谢风掠板着脸,声音也板着。
“那需要我带你认一认路吗?”
“不需要。”
萧峋一勾唇,含笑道:“既然风掠师弟不需要,我便种地去了,希望师弟养鸡时也不要懈怠。”
话音落罢,手里折扇一收、向上一丢,又稳稳接住,踏着悠然的步伐走到道外,向着一片林子而去。
谢风掠脚下步伐顿也不顿,抬头注视着前方山道,目光平静,对萧峋的话不甚在意。
*
离开竹林小亭,谢龄四处走了走,才回到山顶。他把正殿东窗前的长桌整理一番,摆上丹青颜料,铺开一张宣纸,慢腾腾画起画。
他被这个世界修行者们创造出的鬼画符伤到了眼睛,需要做点讲究审美的事情,来拯救一下。
画的是昨夜在契玄峰闲逛时遇见的——两只麻雀打架。
麻雀在枝头,打得枝摇叶乱,两者用尖喙互啄,都被对方啄得头破血流。这还是谢龄自生下来第一次看见鸟和鸟起了争斗,想来想去,觉得很有必要做个记录。
先打底稿,再描轮廓,他下笔不快,优哉游哉,开始上色时,殿外响起少年人清润温和的嗓音:“师父。”
是萧峋。
谢龄手一顿。他在收起纸笔、到榻上端坐着和就这样吧之间犹豫片刻,选择了后者,继续落笔,并对外道了声:“进。”
话音刚落,殿门被咯吱一声推开,萧峋边走进来边道:“师父,我已将谢风掠安置妥当。”
“好。”谢龄的注意力在颜色的调配上,又是只应一字。
萧峋往长桌方向瞧了几眼。他手里端着东西。是个托盘,盘中有一荷叶形状的大碗,旁边搁一小碗,碗中茶汤澄澈透亮。
“我为师父泡了壶茶。”萧峋道,“是金骏眉,属红茶类,比昨日的顾渚紫笋更宜入口,师父要尝尝吗?”
谢龄闻言,抬起眼眸。小崽子两手不得空,端的又是汤水,走路有几分小心。他红衣银发,胸前挂个银色鹿角,说话时清黑的眼眸弯起来,漂亮乖巧。
和先前所见时没什么不同,又有些许的不同。嗯,似乎开心了些。谢龄试图分析萧峋的内心情绪,以及产生情绪的原因。
他想,是不是因为峰上多了个人,所以这般开心?好像的确如此,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儿最容易叛逆,除了需要长辈关爱外,还需同龄人陪伴。
看来答应谢风掠搬来鹤峰,不算没有好处——日后开始修习武艺时,两人还能对招,省去他许多麻烦。
“放桌上吧。”谢龄心情亦好了些,对萧峋道。
萧峋适才走向长桌,把茶放到距谢龄不远、但又不会抬手碰倒的位置,顺便将谢龄的画看了看。
“师父这画甚是有趣。”萧峋道。
“哪里有趣?”谢龄把笔放下,端起那个小小的茶碗,尝了一口茶汤,随意问道。
萧峋笑着说:“师父画得灵动,让人不由猜测这两只鸟是为了什么……”
他的话没能说完。
叩叩叩——
前殿的门被敲响,传来另一个少年的声音。他的嗓音依然是清澈的,比起萧峋的温冷,更添几分沉稳:
“弟子谢风掠,前来拜见雪声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