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次见状走上前去扶了一把,景丛就势站了起来。
他们不打算报警,谢过警卫又被教育了一番后,门口就剩了负伤的两个小屁孩和一个微皱眉头的江老师。
“丛哥,你没事吧?”小五从地上起来后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景丛把鸭舌帽往头上按,“没事。”
“都被人追到监狱门口逮着了,还叫没事呢。”江次开口来了一句。
景丛舔舔唇角,一股血腥味窜入喉咙。
他没回话,今天不是江次他估计自己得进个医院了。
但自己每次被江次碰个正着,都没什么好事。
不过还能有什么好事呢,他觉得自己的生活里能拿上台面的好事寥寥无几。
“谢谢。先走了。”景丛揉了揉胳膊,挪着步子朝远处的车站方向走去。
小五连忙跟上。
江次快速看了眼时间,离预约好的探监时间也没差多久了。
“受伤了就别再乱惹事,赶紧回去……”江次看着景丛的背影,顿了顿,又说,“省得出了什么事等会我再被警察找上门问话”
景丛步子没停。这房东人挺好的,就是嘴有点欠。
他走路时牵扯到身上的伤,疼得他嘴角紧绷,但心情却没那么差。
景丛回到出租屋里时,正是日头最毒的下午两点,他嘴唇褪色,干得起了皮,面色也发青。
他扶着墙往厕所走,从架子上拿了块毛巾,手握上了水龙头开关,刚要打开,就想起在监狱附近自己被架着挨揍时,带着警卫过来的江次,一件宽松黑色短袖和一条牛仔裤,刘海彻底放了下来,显得很年轻。
也很高大。
那一眼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于是,想到江次自然就想到那催命的敲门声。
他松开水龙头,拿着毛巾进了厨房。
住在这房子里真是有点可怜了。
景丛屋里不仅吓唬人的收债工具多,跌打损伤的药自然备得也不少。他勉强给自己清理了伤口,马马虎虎上好药,再定了个闹钟,便晕乎乎睡了过去。
景丛又做噩梦了。
在梦里,本来和蔼可亲的爷爷却突然捂着心口、面目的狰狞的指着他,边控诉边谩骂,说他是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不知道知恩图报。接着爷爷的全身开始抽搐,颤巍巍的手掐上景丛的脖子,景丛觉得自己窒息感越来越强,涨得满头大汗,他快不能呼吸了……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景丛猛得睁眼,大口的呼吸。
他拿过手机把闹钟关了,擦了一把额角的汗,呆滞地看着眼前这面墙。
缓了不知道多久,他从床上蹦起。
江次探完监,已经是傍晚,一路上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有点混乱。上楼上到五楼半时,他便看见自己家门口站着一个不速之客。
换了身衣服,终于穿上正常的短袖了,露在外面的两截手臂看着很顺眼。
怎么就叫不速之客呢,因为那人的脸色太难看了。江次先把脑子里的事放在一边,问道:“你真的没事儿?”
景丛愣了愣,才意识到之前蹦起来洗漱时也没管自己看起来怎么样就下楼了,这点小伤一向不打紧。
他回答道:“真没事。”
“看着跟下一秒就要晕了似的,像来碰瓷的。”江次这时的情绪从之前的一锅杂粥状态回到正常,就开始笑笑打趣。
“没有,我就是,想谢下你。”景丛咬着唇,又松开,唇色回了点血色。
江次眉角上扬,“谢我什么?”
“今天……还有上次。”
“嗯,确实,今天叫保安来帮你,上次帮你挡过保安,不过……”江次停顿了会儿,“每次你不是都说过谢了吗?”
景丛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自顾自僵硬地问道:“你吃晚饭了吗?”
景丛虽然在地势上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但其实有点不可察觉的局促和无措。唯一可察觉的是平常他身上生人勿近的气势没了。
江次嘴角浮现笑容,往上迈了两台阶,“怎么,想请我吃饭啊?”
“嗯,请你吃饭。”
江次掏出钥匙,把剩下几步台阶走完,笑着看着景丛,伸手朝他往边上拨了拨,开了门。
“好啊。”
江次进屋就往厕所走,先洗了把脸。
景丛还站在走道里,虽然明面上摆着一张扑克脸,只有自己心里知道他其实满是紧张和不知所措。
景丛不止不擅长与人打交道,甚至都是能不与人接触就不接触。他只知道怎么让自己变得冷漠一点、让人讨厌一点,这样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这是他印象里极少数的、难得的主动去做什么,还堵在人家家门口一两个小时,想请人吃顿饭,或者什么都好。
因为以前他不麻烦别人,就也没人来麻烦他,没有关系就是他过往人生里最多也最常见的关系。但即使这样,景丛是个正常的有感情的人,甚至更敏感。对他好的人太少了,曾经唯一对他好的爷爷也早已不在。而短短还没一个月的时间,在不可控的情景里,自己就被这位张嘴就有点欠扁的房东帮了两次。
景丛自动把江次这些举动划到“对自己好”里,他受之惶恐,于是便想回报一点。不知道怎么回报,平日最常见的就是请吃饭,那就先请江次吃顿饭。
江次从房间里拿了换洗衣服出来,见屋里没人,门也还开着。
他走到门口看见景丛顶着一张苍白的,没有表情的,流露出一点紧张兮兮的脸,没好气道:“干嘛,不敢进来?怕我吃了你?你那脸色能刷墙了,要请我吃饭不用拿命请吧?”
江次从茶几底下抽屉拿出一瓶小黑水,掰了瓶口递过去,“喝了,我先洗个澡,赶紧给我进来把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