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丛从ATM机出来时,天空阴蒙蒙的,几大片乌云占据着头顶。
已经立秋了,气温正慢慢降下去。风把路边的树木吹得哗哗作响,像在宣示着自己的主权,席卷着整个城市。不一会儿便真的砸起了豆大般的雨滴。
此刻天气完美诠释了他的心情。
景丛揪着手里这张有十多万存款的、刚刚查过余额的银行卡,顶着风雨一步一步走在马路上。
雨水顺着他的耳廓滴在肩膀上,背上,而身上浅灰色的连帽衫已经被打湿得染上点点深色水迹,然后逐渐覆盖、蔓延、浸透过浅色区域,直到整件衣服都换了个颜色。
这十万块是他从要进入高三的那个暑假开始,也就是从他辍学开始攒下来的钱,每一分都是自己赚来的。
今天他要用这十万块,跟过去的二十二年彻底告别。
景丛走到半路的时候,雨已经停了。等他到了医院,原本浸水的一身一路上又被风刮得冰凉凉贴着皮肤。还好剃的是寸头,脖子以上的地方倒还是挺舒服的。
景丛走到被告知的病房外,迟迟没有敲门。
两个小时前,陆明伟一通电话突然打了过来,被他按掉之后仍不死心,反复两次,手机来电那一串数字依然亮个不停。
最后还是接了。
陆明伟后爸的公司管理和运转上出了问题,为了凑齐资金链上的缺口,不得已把家里的资产全搭了进去,却收效甚微。
屋漏偏逢连夜雨,邹敏偏偏这时候查出了恶性肿瘤,这个养尊处优的女人不得不认命的时隔数年再一次住进普通病房,连手术费一时都难以周转过来。
纵然曾经一时风光,那些交好的朋友看到陆家公司都快破产了,能帮的便只能也只愿意帮到一些小地方。至于装聋作哑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陆明伟现在大大小小的地方都急需用钱,实在没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到景丛这里来试试,他知道景丛在给人收债,这门活不正经丢脸面,但赚的钱不会少。
因为淋了雨,景丛站在门外这会儿冻得瑟瑟发抖,本就偏白的肤色显得更惨淡,他咬了咬嘴唇,敲门后走了进去。
邹敏躺在床上,陆明伟在一边替她削着苹果。隔壁床则躺着一个在打吊瓶的小女孩,正熟睡着。
看见来者,一时间病房里安静得只剩几个人的呼吸声,空气中只有尴尬在流动。
“来了,坐吧。”陆明伟先开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