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瑶身体虚弱,半日不吃不喝后,眼前就开始晃着虚影了,想离开长乐殿偏偏又使不上力气。
晕头转向的时候忽然飘进一阵肉香味,不知是不是幻觉,她努力吸了吸鼻子,香气反而更浓郁了。
她拼命挣扎着下榻,脚踩在地板上都觉得疼,肉香让她顾不得这些,双手搭在屏风上,慢慢地挪着步子。
屏风后人影晃动,裴瑶探过脑袋,宫娥鱼贯而入,将菜肴摆放在食案上。
太后宫里的食案颇长,躺上两个人都没有关系,碟子盘子将整张食案都摆满了,最后还一杯花露,闻着就清甜。
裴瑶的脑袋一点一点磕在屏风上,本来黯淡的眸色骤然尤为明亮。
若溪就像没有看到她眼中的光,端着一碗白米粥朝她走去,笑吟吟地问话:“皇后娘娘可是饿了?”
“不饿。”裴瑶坚持。
“太医交代了,您刚醒过来,体内余毒未清,不适合大鱼大肉,吃些清淡的为好。”若溪说。
“我想回椒房殿。”裴瑶慢吞吞地开口,她就过来看一眼而已,再说就算给她吃,她绝对不会吃。
若溪觉得小皇后口是心非,笑说:“您现在不适合走动,别说是回椒房殿,只怕出殿都不成。”
裴瑶唇角抿了抿,那股血腥味还没有退散,就像是黏在了口腔里面,她呆呆地看了会儿,自己挪回了榻上。
人醒了,却比之前呆了,若溪将白粥放下,走到太后处询问:“皇后娘娘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宫娥给太后盛了一碗肉汤,香味扑鼻,太后却皱了眉,她不喜吃肉,但宫娥递过来的时候,她没有拒绝,接过来抿了一口,道:“她是怕粥里有毒。”
小皇后从尼姑庵里出来,比起一般的小姑娘见识多,别看着呆里呆气的,脑子里主意正着呢。
相同的饮食下,为何她中毒,旁人却没事。
小皇后哪里是绝食,分明是害怕再被人下毒。
太后垂下了眼睛,没有再喝,反而往里殿走去。
裴瑶躺在榻上,听到脚步声,翻了个身子,背朝里面,看着一身玄色裙裳的太后。
太后言语,而是端起白粥,拿勺子舀了一些,放入嘴里,“还吃吗?”
太后这是在试毒。
裴瑶一双眼睛瞪大了,“吃、吃。”
“再敢绝食,丢出去打板子。”太后没有多计较,倒是好耐心地坐下来,舀起一勺粥喂到皇后的嘴边。
裴瑶这次变乖了,慢吞吞地张开嘴边,眼睛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盯着太后的身上,粥喂到嘴里才含着吞下了。
一个专心看,一个专心喂,一碗粥喂得也快,太后放下碗的时候,裴瑶意犹未尽。
太后不再理会皇后,站起身,道:“皇后在哀家这里中毒,哀家有责任照顾你,你想要什么,哀家尽量都满足你。”
裴瑶嘀咕一句:“我想见师父。”
“见谁?”太后没有听清。
裴瑶鼓足勇气:“我师父,静安师太。”
太后忍不住看她:“哀家好奇你法号是什么?”
裴瑶睁着一双眼睛:“法号是师父取的,我们这一辈是无字,师父添了望字。”
“无望……”太后抿抿唇角,转身就走,再不走就会笑出声了,到时小皇后会生气。
无望小师太盯着太后背上展翅的凤凰,跑什么,无望就无望,其实师父开始想取欲字,后来觉得对不起她,就改成了望字。
望是有希望的意思,代表着师父对她的希望,不过就是辈分不好,若是当初跟了住持,那她就是静望小师父。
好像哪里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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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养病的时候,昭和宫里的太妃自尽了,皇帝伤心半日,丧事未办,太妃的兄长提议以太后尊荣大办。
朝堂上,太后不说话,皇帝今日也不吭声,丞相吴之淮觑了一眼太后,也不敢吭声了。皇后半夜中毒,太妃第二日就自尽,他们不是傻子,分明是太后为保全陛下的颜面才声称是自尽。
偏偏太妃的兄长没长脑子。
太后沉默了会儿,问陛下:“陛下的意思呢?”
“太后,陛下为尊,太妃是陛下生母,按理来说,追封太后的尊荣合乎常理。”朝臣谏议。
皇帝忽而紧张起来,他想起哀帝就是因为为妻家争名分惹得太后不高兴,太后才将他废了,他不能变成哀帝,忙道:“不必了,以太妃尊荣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