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端庄清冷,头顶依旧是粉色的泡泡,坐在小榻上,眉眼低垂,像极了尼姑庵堂里的菩萨。
都是一样,清心寡欲。
太后不想搭理裴瑶,若非读得好听,她早就将人连着被子一起丢出去。
她在想着裴瑶究竟为何盯着她不放。
她正想问一句,却瞧着裴瑶趴着榻上眯了眼睛,“皇后。”
裴瑶努力掀了掀眼皮,兀自问道:“太后要一起睡吗?”
“你……”太后的动作僵住,忍一忍,当作皇后没有来过,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继续阖眸品着茶。
裴瑶睡着了,她读了一晚上的经书,太累了。
殿内骤然安静下来。
夜渐渐深了,万籁俱寂。
太后从坐榻上站起身,走到皇后面前,凝着那张脸,唇角弯了弯,“你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
裴瑶醒来的时候,殿内空无一人。
她迷惑了会儿,只记得昨夜来暖榻,不知怎地就睡着了。
昨日被皇帝逼了过来,现在回想都觉得自己脸都没有了,自怨自艾地想了会儿,她才探头去找自己的衣裳。
与昨夜不同,衣裳都叠好了摆在床尾。
裴瑶没有多想,自己穿好衣裳,对着铜镜简简单单梳了发髻就出了长乐殿。
青竹在殿外等了一夜,早晨见到太后去上朝,却不见皇后出来,心惊胆颤了许久,直到皇后平安出来。
裴瑶出殿后伸了懒腰,手刚伸出去就想到了规矩二字,郁闷地放下手,端庄地迈出步子。
青竹忙迎了过去,“娘娘总算出来了。”
裴瑶嘟囔一句:“太后的床太舒服了。”
青竹不敢与皇后置气,忙扶着她登上车辇。
主仆这才回到椒房殿。
回去椒房殿,裴瑶沐浴梳洗,将自己从里到外洗得干干净净,最后舒服地用完了一桌早膳。
裴瑶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刚想躺下来,青竹急匆匆进来。
“怎么了?”裴瑶急问。
青竹低声说:“前面传话了,太后还政于陛下,决定明日去归宁行宫。”
“那是什么地方?”裴瑶好奇道。
“归宁行宫原来前朝的宫殿,后来废弃,本朝略微修缮,都是些犯错的宫女内侍或者后妃忏悔之地。太后此举,怕是要平息百姓怒火。”青竹同皇后解释。
裴瑶奇怪:“太后又没犯错,她去归宁行宫做甚,真是古怪,你去同太后说一声,就说我也去。”
青竹停顿下来,“娘娘,您去不合适。”
太后去了都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倘若皇后也去,她无依无靠,可能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裴家式微,皇后又不得陛下喜爱,爹不在,娘不疼,犯不着跟着太后去思过地。
裴瑶坐起来,揉揉自己酸疼的肩膀,一本正经地给青竹说道理,“你是不是觉得太后去了就回不来?”
青竹不敢回答。
裴瑶瞪了她一眼,傻子。
皇帝李旭昏庸无道,就算给他权力,第一时间也是想着如何要美人,信不信明日就会下旨选秀女。
勤于理政是不可能的事。
裴瑶坚决道:“你信不信不出半月,那些朝臣哭着喊着请太后回来。你现在去长乐殿说话,就算皇后陪着太后一道去归宁应行宫。”
青竹去传话了。
太后回到长乐殿后就站在水台前看着早就落败的睡莲,神色如旧,不悲不喜,就连听到皇后要一道前往的话也没有半分动容,只抬了眼眸看青竹,“你家皇后脑子撞门上了吗?”
青竹畏惧太后,不敢抬首,“皇后今日与往常一样。”
太后笑说:“与往日一样吃了一大桌子菜?”
“是、是的。”青竹回话。
太后不再纠结于墨莲凋零,心思渐缓,反而心情大好,语气寻常地开口:“告诉你家皇后,归宁行宫很穷,养不起她。”
青竹失望回去禀告皇后。
“她说我难养活?”裴瑶瞪大了眼睛,极为纳闷,太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
“告诉太后,我自备干粮。”
青竹又去说了。
去了长乐宫,太后却不见她。长乐宫内忙作一团,都在准备明日的行程。
归宁行宫不能用一个‘穷’字来形容,草木荒芜不说,传说前朝齐国末帝死在那里,百年来冤魂不散,恨大汉君主夺江山,一直在想着复仇。
宫里的后妃宁愿死都不愿去行宫。
长乐殿里的宫娥内侍也是,纷纷都想着跳出长乐宫,四处想办法。人人都在害怕,她们在宫里享福惯了,不想去过苦日子。
若溪若云姐妹二人在商议着带去的人员,将剔除的人都用红笔划了,最后交给太后过目。
“你们做主,愿去的就去,不愿的自谋出路,记住一点,不愿去的宫娥内侍不许去椒房殿。”太后吩咐道。
若溪若云对视一眼,太后还在为皇后着想。
不愿去的人都是些小人,贪生怕死,品性不佳,是不能用的。
若溪应声,拉着若云一道退了出来。
若云年岁小,同若溪就说了出来,“太后对皇后是不是太好了?”
“你才知道,从大婚那夜,太后得知陛下在椒房殿大发雷霆亲自敢过去的那回,我就知道太后对皇后不同。皇后没事就往太后这里跑,对太后看似恭谨,实则是想寻个靠山罢了。”若溪叹息。
皇后别有所图,太后明明知道却不在意!
****
翌日天色未亮,长乐殿就已经人去楼空。
议政大殿上的珠帘也在昨日就已经撤了下来,皇帝李旭坐在龙椅上略有些不安,丞相也是一脸担忧,有些朝臣则露出欣喜的神色。
丞相先问:“陛下,淮州的水患已有多日,朝臣不少荐言,可知陛下您如何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