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气得没有胃口,又觉得浑身无力,面对再精致的宫廷菜肴也索然无味。再观帝后二人,皇帝不停地同皇后说话,唇角带笑,皇后更是欲语还羞,夫妻二人琴瑟和鸣。
放进嘴里的鹿肉也像嚼了碎渣一样,吃不出味道来。
与李三同坐的胡氏,她关注着李三,察觉出几分不对劲来,李三对皇后也是愤恨不平,姐妹二人明显是不和。
胡氏悠闲品着菜肴,夹了块鹿肉,特地同李三夸耀:“李侧妃,你可晓得鹿身上什么最宝贝?”
“吃你的菜,小门小户出来罢了,还想考验谁呢。”李三将怒气撒到胡氏身上。
胡氏也不是软柿子,不会任她捏,当即就回答:“是吗?我小门小户也是身家干净,懂得洁身自爱。”
“胡氏,小心恒王殿下打烂你的嘴。”李三一点都吃不下了,左右都很恶心。
胡氏却道:“是吗?我可将恒王打得满地爬,你大可试试,不过你还怀着孩子,若是打架惊动你肚子里的孩子,若是小产,最吃亏的就是你了。”
“你、你咒我……”李三横眉怒对,目光更是像淬毒一般黏在胡氏的身上。
相反,胡氏目光平静,英气的眉眼凝着笑,也没有像李三那么激动,而是双手托起酒盏,平视前方,道:“你再大些声,太后就要听见了,你的皇后姐姐更是会嘲笑你。”
最后一句话像刀一样扎入李三的心口,整个人登时就愣了下来,偃旗息鼓。
楚元与李乐兮在说鹿肉的做法,又问皇后可畏寒。皇后摇首,她便说道:“冬日畏寒,饮些鹿血,还可抵御寒气。”
“陛下喝过?”李乐兮听到这么自信的话就猜测楚元肯定喝过。楚元是女儿家的身子,必然不如男儿强劲,喝些鹿血也在情理之上。
楚元吃了一块肉,点点头,快速将肉嚼了咽下,悄悄告诉皇后:“喝过几回,腥气,不好喝。”
李乐兮浅笑,夹起一块肉放在楚元面前的碗里,“血本就腥气。”
人又不是畜牲,哪里能闻血腥味。
“腥气,但对身体好,今年冬日朕去猎鹿,给皇后试试。”楚元下意识开口,对身子好的就想给皇后试试。
李乐兮皱眉,“不喝,您自己喝。”
“不,你喝一口,朕喝一口,肯定会好喝的。”楚元笑了,带着狡黠,不安好意。
李乐兮脸色发烫,拒绝对她对视,偏向一侧,恰好见到李三在看自己,神色不好。李三惯来是一副刻薄的面相,语气尖酸,李乐兮见后未曾在意,低头用膳。
用过午膳,太后赏赐了些礼,又让人送两位侧妃出宫,帝后趁机也要离开。楚元事情多,要回殿去收拾,而李乐兮回中宫休息。
两人没有上一辆车辇,而是在宫门口就分开了,没有太多的话。
登上车辇的李乐兮心中恍惚,有些分不清楚元的心思,倘若喜欢她,又怎会半月不见呢。
若是不喜欢,怎么会强抢她进宫。
楚元太过矛盾了。
回到中宫,李乐兮想起自己的‘道歉’,打起精神去应付,自己一面问南嘉,皇帝的喜好。一面又让人去问皇帝,今日黄昏可要过来。
对于楚元的喜好,南嘉如数家珍,李乐兮担心自己会忘,时不时地会拿笔记住,等南嘉说完后,自己又重复一遍。
南嘉听后笑了,道:“娘娘记性真好,都对了。陛下对菜色没有太大的偏爱,您做的,她肯定最喜欢。”
李乐兮浅笑不语,心中却觉欢喜。这个时候,传话的宫人回来了,“回禀娘娘,陛下说不得空。”
李乐兮面上的笑渐渐止住了,南嘉忙道:“娘娘不如先准备着,陛下会过来的。”
“本宫知晓。”李乐兮复又打起精神,自己还是去做了些点心,让人送过去。
她不知楚元不在宫里,快马去了冀州。
一去便是多日,政事交付在太后手中,对外就称作的病了。太后垂帘多年,再度回到朝堂上也没有太生疏,
李乐兮在宫里数着时日等,每日里依旧有宫人来送小玩意,日日不间断,却不见楚元的身影。
到了端午这日,南嘉请皇后出宫去观赏龙舟,人山人海中,李乐兮一眼就瞧见了高台上的少女。
多日不见,难眠有些挂念,她被宫人扶着走上高台,台下坐满了百姓,对面的台上是两个壮士在比武。
楚元见她走近,就迫不及待地迎,牵着她的手回到两人的座位上,捏着皇后的手,眉眼就含着笑。
李乐兮过于含羞,不自觉地偏首,盈盈一笑,恍若隔了千山万水,楚元觉得她愈发好看了,悄悄问:“近日可好?”
“很好,陛下可辛苦?”李乐兮在不经意间又转过脑袋,悄悄地回答,又悄悄地问,语气里带着羞涩,又凝着担忧。
高台上坐满了gāo • guān,他们一面看着壮士比武,一面在注意帝后的动向。
楚元拉着皇后朝后坐了坐,试图隔绝那些耳朵,同皇后压着声音说道:“是挺辛苦的,朕跑死了几匹马。”
“这……”李乐兮说不出话来了,马都累死了,何况是人呢?她不觉担忧,想到什么就说:“那你身子可好?”
“朕的身子好,不会累。”楚元高兴地说了一句,又贴着皇后肩膀说话:“朕让冀州出兵了。”
只此一句,也不再说具体的事情。李乐兮等了等,见她没有再说话,也不好继续问,还是夸了楚元一句:“陛下风姿绰约,爱民如子,必是个好皇帝。”
“朕不想做什么好皇帝,只要大齐在朕的手中可以继续绵延,朕便知足了。”楚元自信,长久的自卑在这次冀州之行中散去了,她自信地认为自己是勤勉的皇帝,将来会是好皇帝,还会与皇后长命百岁。
她攥住皇后的手,悄悄问:“你可想要孩子?”算一算,李三的孩子快生了,她直接说道:“你若喜欢,就等李三生下孩子,过继至你名下。”
“不要,我恶心。”李乐兮直接拒绝了,李三和恒王的事情让她到今日都觉得难堪至极,别说的过继,她看都不会看一眼。
高台上两个壮汉正打得激烈,不少人都提着一口气。楚元也在认真看,皇后的回话并没有让她很在意,她更没有及时回答,而是等到分出胜负,她松了口气,才回道:“你不要就罢了,朕也不喜欢恒王的孩子。”
李乐兮不信这句话,倘若不喜欢又怎么会思考,或许李三的孩子是最合适的,毕竟楚元是女子,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李乐兮到底还是心软了,同皇帝说道:“要不就这个孩子。”
“不了,朕再想想。”楚元拒绝皇后,既然恶心又怎么会喜欢,不必委屈自己。她怕皇后多想,又说道:“皇叔家有个孙子,粉白可爱,朕让人领进宫来看看,你若喜欢就留下。”
“陛下,你才十八岁,早了些。”李乐兮蹙眉,楚元还小,可现在说的话就像是在交代遗言一样。
楚元回过神来,目光从比武场上挪了回来,落在皇后身上,不满道:“储君要从小培养,先帝去得早,朕就吃了大亏呢。”
她说起吃亏的时候还皱着眉头,好似是真是受了极大的委屈,逗得李乐兮抿唇浅笑,原是一件好事,让她想错了。
“好,都听你的,那您告诉我,今日是在做什么?”
“今日啊,是朕心血来潮,想在民间挑些功夫好的汉子入军营操练,也当是选拔人才。”
李乐兮也猜出几分,又瞧着场地左侧有一箭靶,箭靶上有一箭插入红心,她下意识就问:“那是陛下射中的吗?”
“皇后好眼力,那是朕为鼓励百姓所射。”楚元自信道,她的骑射功夫是从小就学的,营中将士没有几个能超她。
李乐兮盯着那支箭,无端笑了,“陛下有空记得教教我。”
“皇后学这个做甚,日后朕在不会让你身陷囹圄的,学了会很累。而且臂力是从小学为好,如今你再来学,会事倍功半。”楚元不赞同,其实她不喜欢这些骑射,每日起早,连觉都睡不好,再看恒王,不练骑射,每日都会睡到天色大亮。
可先帝说她是太子,就该拿出比旁人多一倍的时间与努力,这样才能早日学成。
确实,时至今日,恒王都不能和她比。
李乐兮未曾想楚元会拒绝,二月初二那日,楚元一杆银枪在月光下挥出蛟龙般的气势,实在是让人太震撼了。
“陛下觉得累?”她以为楚元不会觉得累。
楚元轻笑:“累,会很累,朕近日有空,不如教教皇后,你学上两日,就知道了。”
李乐兮听到话后,略有些吃惊,“陛下得空了?”
“嗯,清闲不少,朕想带你出宫玩,可你想学射箭,朕就听你的。”
李乐兮略有些失望,话都已经说出口了,不能再改了。
这时,比武场上停了下来,无人再敢上台。她凝思去看,身侧的人影晃了晃。
楚元要亲自上场比试。
李乐兮不担忧,笑着看向步履生风的君主,明明是青春明媚的少女,却活成了沉稳威仪赫赫的皇帝。她似展翅的雄鹰,又似高飞的凤凰,美而让人心生仰慕。
台上的是一青年,面色清秀,穿着箭袖,见到皇帝上台,又凝着对方纤细撑不起来的腰杆,他笑了,脑海里在快速想着怎么让皇帝输得体面。
皇帝走到兵器架前,径直选了一把梅花枪,枪身通体银白,青年脸色变了。
李乐兮就静静地看着皇帝耍威风,笑了笑,却见一少女走来,略有些眼熟,她直起精神。
百里沭受师父嘱咐前来给皇帝送测算的结果,踏上高台,俯视众人,陡然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自己一步步走向皇后。
这是,场下喝声阵阵,她转头去看,一杆长.枪在场上挥舞,凌厉生风,逼得青年连退数步。
百里沭看得发怔,皇帝手握梅花枪,英姿生风,俊朗非凡,此刻更像是征战沙场的少年,更像是横扫千军的将军。
威武、英勇。
一枪横扫,青年避之不及,胸口的衣襟被划开,皇帝收下梅花枪,顺势丢给侍卫,道:“你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