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之淮迎着女帝进府,又令人摆下晚膳。
吴家老宅中只有他一人,用晚膳的时候,并无吴家人到场,三人分席而坐。
用过晚膳,裴瑶与李乐兮回房,吴之淮让人再去收拾一间客院。帝后二人对视一眼,默默不说话,荆拓朝吴老投去一抹可怜的眼神。
帝后都已大婚,还分开住?
裴瑶与李乐兮当真分开住,亥时一过,李乐兮拐着裴瑶出府,荆拓被两人丢下了。
李乐兮在绍都城内住过多年,这里的一街一巷都很熟悉。就算天黑出门,她也不会走错路。
绍都城内入夜后除了河畔的青楼楚馆外都关门了,但今夜,李乐兮有船了。
当年楚元曾在过年的时候带着她踏上花船,彼时绍都正值繁华,花船遍布,琴人歌女、笙歌缭绕。
今夜的河面上,都是青楼的小船,灯火黯淡,静寂中透着一股不正之风。
李乐兮站在河畔,凝着小船,眸色晦涩。裴瑶却道:“将来这里会有很多大船。”
李乐兮没有信她,属于绍都的繁华早已过去,随着楚元一道被埋葬,眼前的绍都已是最好的景象了。
底蕴悠长,古韵如旧。
望着寂静的河面,裴瑶再度开口:“皇后,我们迁都绍都吧。”
李乐兮皱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不觉提醒:“绍都是不详之地。”
“去他娘的不祥之地,朕是天子,是大魏的君主,说什么都由朕做主。”裴瑶得意,扬眉浅笑,又见李姑娘闷闷不乐,体贴地伸出手,“信我一回。”
“信你,整日就知晓偷懒,大话说了不少,可有哪件成真?”李乐兮毫不留情地揭穿她,目光落在河面上朝她驶来的小船。
裴瑶被说得脸红,轻轻哼了一声,“你不信我就罢。”
话音落地,小船驶来了,裴瑶咦了一声,小船靠岸,船夫朝着两人行礼:“陛下、娘娘,船上一切都已备好。”
裴瑶眨眼,问李乐兮:“想好怎么吃我了?”
“清蒸、熬汤,你选一样。”李乐兮这才有了些笑容。
裴瑶睨她:“都是要放水的做法,朕不喜欢。”
李乐兮略微思考了会儿,问道:“你就干烧。”
言罢,示意船夫下船,自己先踏上船,回身伸手去借裴瑶。
小船摇曳,在水面上荡出涟漪,灯火明灭,晚间形成柔美光景。
裴瑶望着灯火阑珊的河面,心中诧异,“干烧是什么做法?”
“干烧……”李乐兮冥思苦想,干烧不过是她随口说的,上船后她思索道:“就是不放水的做法。”
裴瑶浮想联翩,拒绝道:“那太难受了,昨夜的做法就不错。”
李乐兮心口一颤,“那是你的做法,我不喜欢。”
船内最大的摆设就是床榻,足足可以躺下三四人,其他物什都显得很拥挤,比如妆台,饮水用的杯盏都放在上面,显得格格不入。
裴瑶坐在榻上,享受着柔软,李乐兮车上帘子,走至她身前,伸手挑起她的下颚:“你去行宫了?”
“晚上不说正经事,你看,你又动了色.欲。”裴瑶指着李乐兮的额头上黄色的泡泡,长长一叹:“你变了,重.欲的皇后娘娘。”
下一刻,李乐兮捂住她的嘴巴,威胁一句:“再乱说话,本宫将你丢进河里。”
裴瑶眨眼,却伸手摸她的腰间,威胁的话不用实际的行动,脱衣裳多好。
裴瑶笑眯眯地,手上动作很快,趁着李乐兮未曾说话,立即反客为主抱住她。
李乐兮手中的力道便弱了下来,她凝着小东西,“你学到了什么?”
“学到了日后让小船晃动得更加厉害。”裴瑶理直气壮。
李乐兮不得已道:“无耻。”
“长江后浪推前浪罢了。”裴瑶得意,顷刻间亲上李姑娘的唇角。
烛火晃了晃,船由水控制着,稍微风动,水波荡漾,船就会跟着晃动不止。
近乎子时,天上陡然落雨,噼里啪啦砸在船上,风起云动,船晃动得更加厉害了。
雨声掩盖住船内的低.吟声,寂静的绍都古城在雨水的洗礼下愈发宁静。
雨下了一夜,天明之际,雨声渐小,窗帘被拉开,裴瑶静静听着雨声。半晌后,李乐兮被吵醒,想要拉上窗帘,裴瑶按住她:“听着雨声,很舒服。”
李乐兮随她去了,继续盖上被子,只说一句:“小心着凉。”
裴瑶不怕,李乐兮会医,她就算着凉了,也有李姑娘照顾。
小船摇晃,不知不觉中远离岸边,等李乐兮醒来,船飘在了河中央,裴瑶早早就醒了,正坐在船头上玩水。
裴瑶是个旱鸭子,尼姑庵周围没有湖,她压根就没下过水。李乐兮担忧地唤她回来,隔着门,她扭头笑了笑,“皇后,快来。”
皇后、快来……好熟悉的话,李乐兮脑海里不自觉地想起楚元,不知为何,近日想她想得有些多。
裴瑶做了皇帝后,她以为事情就该结束了,可如今,接二连三的事情砸来,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
楚元在乱世中挣扎,没有人帮助她,如今,同样,裴瑶亦在乱世中挣扎求生。
李乐兮叹气,不一样的是,她可以帮忙,帮助裴瑶平定天下。她平静地走出船舱,俯身坐在裴瑶身侧,船立即朝一侧倾晃,裴瑶慌了,忙抱住李乐兮。
“你让我来的。”李乐兮无奈,“不要动,你一动,它就晃得厉害。”
“我晓得,昨夜就是这样。”裴瑶不敢动了,不过,昨夜晃得更为厉害,她顿时又不怕了。
很快,船就稳定下来。李乐兮拍着裴瑶的脊背,目光落在绍都城上,眼睫轻颤,不知怎地,她就开口说了出来:“我近日总是想到楚元。”
“正常,这里是绍都,是她的都城,也是你们生存的地方。”裴瑶从她怀里起身,没有太大的动作,船也没有晃动。
裴瑶凝着她的眼睛,嘴角微翘,“你想她是常事,毕竟她对你的好,我拍马也赶不上。”
李乐兮心中一暖,“你不会生气吗?”
“生气做甚,我为何要和自己争?”裴瑶晃了晃双腿,脚拂过河面,差一点就能碰到水了,她确实不生气。
不知为何,她就是生不起来气。
她反问李乐兮:“李姑娘,你说我为何生不起来气?”
李乐兮阴郁的心情被这句话问得都散了,她笑了笑,“或许你善良。”
“不,或许我前世就是楚元,我们都是一样的。”裴瑶说完就想起那些奇怪的符号,还有那句尸骨。死人是常有的事情,但有那些符号,又有尸骨,还有打铁的地方,联系在一起就很奇怪。
“你们不一样,楚元……”李乐兮欲言又止,看着裴瑶小小的耳朵,不自觉伸手捏了捏,很铁不成钢道:“她很勤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