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内风气儒雅,乞巧这日街坊之间彻夜灯火,比起上元节还要热闹。灯火如昼,遍见成群结队的小儿女出门游玩。
百里沭走出门才想起今日是乞巧节,她惯来一人,没有过节的想法,走到街上,倍感孤寂。
街坊之间灯笼若游龙,璀璨夺目,多是成双入对的夫妻二人。
百里沭出门后没多久,就躲回了国师府,明日再找李乐兮商议对策。躲过今晚,就成。
帝后并未出宫,倒是在榻上过了一晚。
裴瑶醒来时天色未亮,摸索着将李乐兮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拨开,李乐兮瞬间就醒了,睁开眼睛,恰是裴瑶纯净的眉眼。
裴瑶双眸永远是干净的,佛前洗净污垢,她受到了佛的庇佑。
李乐兮弯唇,裴瑶却摸索自己的脊背,“你昨晚咬我好多……”
李乐兮‘嗯’了一声,声音略显沙哑:“你没咬过吗?”
这些事情都是礼尚往来,迟早是要还的。
裴瑶气鼓鼓,听到这句话后又不生气了,哼唧两声就凑至李乐兮面前,按着她的肩膀去亲她吻她。
晨起拨弄,恰是一日间最好的时候。
裴瑶眯着眼睛做完坏事,顿感浑身清爽,寻到皇后的耳朵,低声道:“若非要上朝,我肯定会将皇后这身寝衣扒了。”
“啧啧啧,大话说多了,腰会疼。”李乐兮轻轻抬起下颚,两人离得很近,咫尺罢了,她咬到了裴瑶的下颚。
唇角轻轻含着,齿间摩挲。
挑衅的动作让裴瑶一怔,她轻抚皇后枕畔的长发,指尖沿着黑发,慢慢地寻到后颈,轻轻托起。两人之间的距离更加近了,她亲吻皇后的唇角,下颚……
天色微亮,青竹叩门,裴瑶这才惊起,茫然了一息,迅速起榻。
一切,戛然而止。
李乐兮皱眉,“本宫还以为今日可以让君王不早朝呢。”
话语暗带讽刺,裴瑶回头冲她龇牙咧嘴地凶了,“你休想给我下套。”
“是吗?一定是本宫不够媚惑。”李乐兮故作自省,眉眼带起一抹挑衅,“明日让你不早朝。”
话刚说完,青竹走进,她立即闭上眼睛,故作睡态。
裴瑶惊讶,翻脸怎么比翻书还看。青竹不知事,她见皇后依旧在睡,便将当作放轻,轻步上前,贴心地将锦帐放了下来。
看到这一切的裴瑶捂住眼睛,李姑娘惯会欺人。
*****
半个时辰后,宣室殿内站满了朝臣,心思各异,女帝照常上朝。
摆在面前的大事依旧是伪汉朝,李承业聚集不少汉室忠臣,隐有占据南边半壁江山的趋势,偏偏大魏并无动静,不招降也不阻止。
女帝日日上朝,却总不提,久而久之,众人不知她的想法。
今日裴瑶还是不提李承业,简单商议了些北方的问题,朝臣面面相觑,北方都以在大魏境内,这些都不是大事。
女帝不提,总有人会提。女帝瞥了一眼说话的人,“你很急吗?”
其实她也急,可李姑娘让她别急,她只好按住性子慢慢等,为今之计,只能安抚朝臣。自己心里没底,说出话都没什么信服力。
朝臣认识过女帝的铁血手段,登基、立后那会,他们都是敢怒不敢言。
殿内寂静无声,裴瑶有些厌烦,摆手吩咐退朝。
中宫的李乐兮刚用早膳,国师就匆匆来求见,她令人添置碗筷,对方却没有胃口,说明来意:“国师府被人盗了。”
“你的阵法呢?”李乐兮好奇。
说起阵法,百里沭惭愧,她刚改的阵法,自以为无人破解,谁料自己出门半日,家里就被搬空。
她都没脸见人了。
“不说这个,我感觉来者不善。”百里沭果断避开话题。
李乐兮慢悠悠地喝粥,平静道:“来者若善,就不会盗国师府。南疆人的脑袋上又没有贴南疆人三字,他们不知药引,抢了你的药草也没有什么用,倒是你自己,当心被他们捉去炼丹。毕竟你身上有长生药,你的血可是最好的解药。”
百里沭憋屈,在殿内来回踱步,“气死我了,你说、你说他们怎么那么不要脸,没有南疆,楚元不会死,你怎么就无动于衷。”
“当年挑起战乱的南疆王早就被本宫挫骨扬灰,你不必来激本宫。”李乐兮神色冷了下来,言辞讽刺,“倒是你,这多年来办成什么事了?”
“你不就shā • rén,猖狂什么。”百里沭被羞得脸色通红,她追逐权势,有什么错呢。
李乐兮放下碗筷,指尖拂过手指上的玉戒,懒散道:“本宫到底还shā • rén了,你做了什么?告诉天下人楚元是女子,巴结皇室,你师父百年之际还研制了长生药,你竟一事无成,白白浪费了长生药。不如本宫将你炼丹,你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没有药引,就煮了百里沭,也不尝是一个办法。
百里沭怕了,“你就不能想点好事,赶紧想想办法找回我的药草。”
“找到你敢用?”李乐兮看着她像看傻子一样,“百年来你就没有长进?南疆人要的是药引,他们还会找你,不如请君入瓮。你有很大的优势在,为何不利用?”
愚蠢。
“你什么态度?你嘲讽我。”百里沭暴起,双手握拳,“你以为你了不起,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不照样为情所困,到手的江山送于旁人,李乐兮,为了楚元一个死人你杀了多少人。”
当年李氏皇族被李乐兮杀得只剩幼帝一人,残暴不仁,空有一副圣人面孔,骨子里是恶魔。
相比较百里沭的愤怒,李乐兮眉头都不皱一下,慢悠悠的转动手指上的玉戒,“怎地,你有本事来杀了我替天行道。”
“你……”百里沭哑口无言,被激到短处,说话失去分寸,“楚元会死,也是你的过错。李乐兮,楚元最大的错处便是喜欢你,为你这个恶魔失去性命,是她做下最不值当的事情。”
李乐兮轻抬眼皮,目光波澜不惊,想起多年前裴瑶和她生气,也是这么激动,口不择言。
裴瑶是小,百里沭都是百年的老东西,竟还这么没脑子。
她站起身,门外却多了一人,裴瑶穿着朝服,笔直地站立,建议道:“都是大人了,能动手就不要动嘴了,打一架罢。”
李乐兮终是皱眉,看向百里沭:“再胡乱说一句,本宫让你剩下的一只手也没了。”
百里沭气恨,狠狠地睨她一眼,转身同裴瑶说道:“你喜欢的这个人弑父杀弟。”
“那又如何,与我有何关系,倒是你,对皇后不敬,去天牢内反省。”裴瑶淡淡吩咐一句,越过百里沭走向李乐兮。
李乐兮轻笑,“陛下回来很早。”
裴瑶饿了,坐在李乐兮的座位上,拿起她用过的筷子就吃了起来,也不管两人之间的纷争。
百里沭得了没脸,逐渐冷静下来,认真与裴瑶说起南疆的事情。
裴瑶却道:“皇后已调兵去边境,南疆人若敢犯境,不会有好果子吃。”若不是为了南疆,也不会任由李承业叫嚣。
“洛阳城内就有南疆的人,他们盗了国师府,陛下,你管一管。”百里沭急躁,接连被人搬空国师府,她要疯了。
裴瑶咬着虾饺,眼帘掀开,“搬就搬,你要什么,朕再送你。”
“你没有,药草来自南疆。”百里沭丧气。
正合裴瑶意思,就算是有,她也不会送的,嘴上说说罢了。
“南疆人来洛阳应当是听到了传言,百里沭,是不是你平日里太过猖狂了,暴露你得长生的秘密。早就让你行事低调些,如今惹了他们,朕也没有办法。”
百里沭闻言肺都要气炸了,指李乐兮:“我有她猖狂吗?她还跑去南疆杀了南疆王。”
裴瑶眨了眨眼睛,“那是她有能耐,有本事你去杀一个。”
“你……”百里沭被气得哑口无言,干巴巴地瞪了两眼后,低下语气道:“陛下该整治洛阳城。”
裴瑶吃着虾肉,神色并无半分变化,不慌不忙道:“你说整治就整治,你当兵是你家的,整治洛阳城不要银子吗?”
百里沭愣了愣,“陛下,你穷疯了吗?”要银子要到她这里来了,见过不要脸的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无耻至极。
裴瑶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微笑,漫不经心道:“本就是你招惹的南疆人,朕为何替你收拾烂摊子,当年你说朕不详,害得朕被裴家抛弃,这笔账朕还未曾与你细算。”
“皇后也说过。”百里沭指着李乐兮。
裴瑶颔首,“皇后是救朕,你却是杀朕的。”
李乐兮从中说和:“国师出些银子便是,再说下去,就要有杀头大罪了。”
两人一唱一和,百里沭无奈,硬生生地答应下来,“臣回去凑银子。”
言罢,她甩袖离开。
裴瑶看向李乐兮:“你又盗了国师府?”
“不是我,是荆拓。”李乐兮不承认,是荆拓的徒弟传信回来要粮草,她说没有,荆拓就去盗了国师府。要怪就怪百里沭学艺不精,百年来连个阵法都摆不好。
当然,她也不会承认是她给荆拓破阵的秘法。
裴瑶朝着李乐兮露出不信的神色,“荆拓没有本事破解府上的阵法,没有你这个师父,他什么都做不了。”
李乐兮对她傲慢的姿态不满,伸手按住她的嘴巴,“你在质疑我。”
裴瑶说不出话来,只眨了眨眼:质疑你又怎样。
两人闹腾起来,碗筷落地,殿外的青竹等人对视一眼,装作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帝后的声音惯来很大。
习以为常。
****
李承业在秋初踏出徐州,朝着洛阳而来,洛阳城内百姓终于慌了,纷纷想着逃窜。
汉军即将兵临城下,边境不稳,南方更是藩镇割据,各处不宁。
大魏面临的局面犹如当年大齐国破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