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不见,就意味着今日无法宣读迁都改立国号一事。
裴瑶井非当初遇事就慌的小皇后,短暂一息内就反应过来,装作无事般看向群臣,淡然道:“今日无事,都散了吧。”
群臣高呼陛下万岁,海啸般的呼声象征着王权至高无上。
裴瑶端坐不动,等人都散去后,立即召内侍进殿,“昨夜是何人当值,可曾有人进入宣室殿。”
“回禀陛下,昨夜皇后娘娘来过。”
“皇后……”裴瑶不可置信,宣室殿守卫森严,寻常人不敢靠近,也只有皇后可以被放进来,她摆摆手,“都下去吧。”
她去寻皇后问明白。
李乐兮不在中宫,去署衙忙着科举考试,裴瑶不忙着去找她,而是回到宣室殿处理自己的事情。
到了晚间的时候,李乐兮慢步走回来。
裴瑶久候多时。
李乐兮睨了一眼,一副气焰嚣张状,“陛下怎地来了,要吃素吗?”
“啧,皇后不好好做人,竟做起了偷盗一事,偷朕圣旨,当真可耻。”裴瑶气恨,拍桌而起。
李乐兮的目光颤了一下,面对裴瑶气恨的眼神,她陡然来了兴趣,“迁什么都,眼下是大魏,井非大齐,你是裴瑶,井非楚元。迁回绍都做什么,找你的相好吗?门都没有。”
“你蛮狠不讲理。”裴瑶朝前走一步,努力对上皇后嚣张的双眸。
李乐兮笑了,“就是不讲理,你耐我何?”
“皇后这么厉害,何不上天?”裴瑶顿时偃旗息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不迁都就不迁都,你偷我东西做甚。”
“闲来无事瞧见了,你写得丑了些,本宫拿回来替你誊写一遍,后来想想,迁都亦可,改国号不必。”李乐兮不肯服输,拐弯抹角说着柔软的话,她坦然面对裴瑶,“你是你,她是她,前世罢了,我是属于你的。百年后,帝后合葬,不会再有李乐兮独活。”
“偷了就偷了,随你。”裴瑶语塞,做下这一切,都是为了解开皇后的心结,如今,皇后执念已消散,也不必做这些无用之事。
李乐兮走至她面前,抬起她的下颚,指尖摩挲着白嫩的肌肤,“本宫最想见的便是白发迟暮的大魏女帝。”
裴瑶眼中瞳孔骤然一缩,不自觉地拂开皇后的手,“朕不喜欢。”
“本宫喜欢。”李乐兮强调一遍。
裴瑶选择避开她的视线,坐回榻上,“皇后永不会迟暮,朕只想老得慢一些罢了。”
“百里沭未归,怕是回不来了。”李乐兮丧气地说了一句。攻入南疆后,她令人去搜寻两生花,可惜未过。甚至许多医者都不知两生花是何物,当初老国师怎么带回来的,至今都没有人知晓。
裴瑶轻笑,“不回来便罢,她若回来了,朕都不知该如何交代。”
李乐兮眉头微拧,她望着裴瑶的五官,已非少年,不再是青涩。在岁月消逝中,留下了时间的痕迹,虽非迟暮,也非少年。
五年时间罢了,在漫长的百年之间,不过是眉头皱了一下。对普通人来说,五年时间足以让容颜有深刻的变化。
裴瑶笑了,“有一诗词曾言: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如今你我,像了一半。你养大我,我却先你老去。难怪南疆国士会去追寻长生,那么多人为之疯狂。”
裴瑶笑意难减,露出贝齿,看得李乐兮眼睛酸涩,若是可以,她想放弃长生。与普通人一般,随着岁月慢慢老去。
“皇后。”裴瑶看着自己的皇后,笑容温柔,目光清澈,“在我老去之前,多看我一眼。”
“好。”李乐兮未曾多想就答应下来。
裴瑶牵起她的手,“迁都绍都罢,朕做了多年的准备,吴之淮早就修缮王宫,就等着你回家。”
李乐兮抿唇浅笑,“迁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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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大魏迁都绍都城,古典带着深厚底蕴的城楼继一百四十三年后又迎来一位女帝。
翌年改年号为同元。
六岁的太女殿下入东宫,太上皇搬入广元宫,帝后同住中宫,太女每日里晨昏定省。
南疆来的朝臣学成后离开绍都,将大魏的诗书带回去,亦留下了不少南疆古籍。
皇后翻阅着古籍,再度见到了关于两生花的描述:帝王花,帝王血,违逆天道。
为帝王而生的花,由帝王血灌溉,违背了天道。
再去其他的解释。
裴瑶瞧见了,更加释怀,将皇后手中的古籍取走:“你看吧,世人都知违背天道,你何必去纠结,不如去训练你的兵。”
李乐兮闷闷不乐,对上裴瑶清澈的眸子,心中压抑得厉害,“裴瑶,我想同你天长地久。”
“一生足够了,不能贪婪。”裴瑶淡然道,她握住皇后的手,“趁着时间还早,我们当去游历天下。听闻楚元八岁登基,初意六岁了,还有两年,我们再等等。”
李乐兮不肯:“江山必乱。”
裴瑶大度:“江山乱了,我们再回来收拾。”
李乐兮不想:“我还想继续做皇后,再者逆徒未死,本宫岂可离开。本宫一走,逆徒你会挟持幼士操控政权。”
裴瑶叹气,索性放开书籍,朝后躺去,身子沾上柔软的被衾,“皇后啊,你这逆徒多半会长命百岁。”
“也好,本宫多做几年皇后,睥睨众生。若非舍不得你,本宫还想去攻打鲜卑,往北将大漠收入大魏的舆图中,还有李承业那个小子,收回青崖洲也是要事。”李乐兮阔气道,她想做的事情太多,可惜,舍不得裴瑶。
她回头看着榻上睡觉的女帝,伸手去揪她脸蛋,“没出息。”
“本是佛前一尼姑,不贪权不贪势,要什么骨气呢。”裴瑶睁开眼睛,将皇后的容颜看得清清楚楚,“为了你,我才做皇帝,你说还要什么出息呢?”
这话说得极为有道理,听得李乐兮心口舒服极了,“嘴巴真甜。”
裴瑶将侧脸往她面前送了送,“这里不甜,亲一亲才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