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最近不安全,许多店铺怕惹事就关门了,也没有太多的百姓出来吃饭。裴瑶与太皇太后的到来让店家很高兴,特地多放了些肉进去。
锅子里的汤汁也浓郁,裴瑶喝了一碗汤暖暖身子,让店家先上两碗面条,告诉太皇太后:“先吃面,不会坏了胃。”
太皇太后没有说话,她记得这间酒肆是她带着裴瑶来的,裴瑶还记得吗?
她看向裴瑶的眼睛,后者并无察觉,娇憨地冲她笑笑,悄悄说道:“你盯着我看做甚,店家看着呢。”
裴瑶的脸蛋红红的,与私下里死皮赖脸的模样不同。
“吃肉。”太皇太后敛下心思,将一块羊肉放入裴瑶的碗里。
店家快速将面条送过来,裴瑶笑着道谢,将汤汁浇在面上,同太皇太后说道:“汤汁有些辣的,师父一般不让我这么做,伤胃呢。”
“无妨。”太皇太后出口安慰她,也学着她将汤汁浇在自己的面上,冲着裴瑶笑了笑,“你来过几次?”
“不记得了,师父带我来过几次好像。”裴瑶也不确定,记忆有些模糊。
“是吗?”太皇太后轻笑,没有再问,咬了一口面条,对面的裴瑶彻底放弃了宫里的规矩,大口大口吃着面条,脱离世俗般的开朗。
裴瑶喜欢吃肉,什么肉都吃,无肉不欢。而太皇太后恰恰相反,她鲜少沾荤腥。
因为她总梦见自己的手沾满了血,让天地变色的血迹,因此,她吃肉会觉得恶心。
唯有与裴瑶在一起的时候不同,看着裴瑶吃肉是一种享受,会让人产生食欲感,也想跟着她吃肉。
狭小的酒肆内只有两位客人,店家在与妻子说笑,未曾在意店里的客人。
昏暗的灯火下,太皇太后吃了两块肉,不觉得恶心,有了一种满足感,裴瑶嘀嘀咕咕肉不够吃。
太皇太后不说话,托腮看着她,“少吃些,驴肉包子呢?”
“没事,我少吃一个包子就行了。”裴瑶浑然不在意太皇太后的提醒,将最后一块肉放入嘴里,低声笑了笑,“你吃饱了吗?”
“留着胃口回去吃包子。”太皇太后站起身走向店家,询问一番后,主动将银子付了,甚至多给了一些。
店家很高兴,临走送了三个羊肉包子,“许久不见您过来,我还以为您离开洛阳。”
太皇太后没有说话,而裴瑶笑吟吟地接下了,塞了一个给太皇太后,“他竟舍得给包子了。”
以前来可是从来不给包子的,她咬了一口才问太皇太后:“你以前来过吗?”
“他认错了。”太皇太后接过包子吃了一口,味道与从前的一般,她看了一眼埋头吃的小东西。
莞尔一笑。
裴瑶没有察觉,见她吃了包子后也觉得有趣,道:“许久前我想在这里买一间宅子,日日过来吃肉,闲暇之余,做些小生意。”
“在这里?”太皇太后巡视四周,这里太过偏僻了,地价应该不高。
水往地处流,人往高处走,裴瑶的想法显然背离大众的想法了。
“就在这里,你看对门有间屋子,有一回要卖了,我去问价,没成想,将我卖了我也拿不出那么多的银子。”裴瑶弯着眼睛说道,那时她就想多挣些银子,奈何身无长处。
现在不同了,有银子,却对这里失去了原来的初心。
羊肉虽好吃,可不抵眼前人好看。
她喜欢李姑娘,也想带着李姑娘来这里居住,有花不完的银子,然而李姑娘不属于这里。
回到宫里,驴肉包子都已做好了,裴瑶已经吃饱了,勉强吃了一个,剩下的都给了若湘青竹吃。
两人很平静地躺在榻上,什么事都没有做,裴瑶更没有像往常那样贴过去,而是静静地凝望屋顶。
“快睡。”太皇太后伸手去捂住裴瑶的眼睛,试图让她早些入睡。
裴瑶趁机抓住她的手,“你若有事,可以先走,我又不会怪你。”
“嗯,等你睡了我再走。”太皇太后不知不觉中换了自称,凝望身侧乐观的小姑娘,不知为何,在她身上总凝着一股开心。
裴瑶的性子其实很招人喜欢,高高兴兴,从不生气、从不觉得自己受委屈,淡泊而乐观。
若是身在寻常人家,肯定会开开心心地过完一生。
裴瑶攥住太皇太后的手,缩入她的怀抱中,小小的一团,闭上眼睛,“那你等我睡着了。”
太皇太后不动,怀抱里的火团慢慢地挪动,直到紧紧贴着她,她低眸凝望着裴瑶,唇角弯了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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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沭回到军营后,立即去见裴绥。
裴绥的伤口在结痂,不能剧烈活动,只能在营帐内走动,她进去的时候,裴绥正在看兵书。
“将军。”她喊道。
“军师去何处了?”裴绥将兵书放下,抬头去招呼百里沭。百里沭的医术很好,他的伤若无她,只怕早就入了鬼门关。
百里沭寻了凳子坐下,回道:“去见了小太后,她可聪明了,差点让我死在宫里。”
裴绥皱眉,“她野心不小。”
百里沭笑了,裴瑶并无野心,从头至尾都是李乐兮在利用她罢了,但这些不可说,说了只会让裴绥加重病情,“我给她下了毒。”
“下.毒?”裴绥愣了,“你下的什么毒?”
百里沭勾了唇角,“牵机。”
牵机是剧毒,见血封喉。裴瑶的命本该在多年前就结束了,是李乐兮将她带离裴家才多活了这么多年。
活了不要紧,偏偏要去争皇位,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她又说了一句:“这个时候裴瑶应该去见阎王了,将军应该放宽心了,太皇太后没有借口了。”
裴瑶死了,李乐兮将会失去最大的动力。
裴绥呆滞无语,咽了咽口水,久久说不出话来,他没有想过裴瑶死。
他一生也只有一双儿女,当年赵氏生下裴瑶的时候,远在战场的他接到消息后很高兴,恨不得插上翅膀赶回来。
回去后,他见到是裴敏,抱着小小的婴孩,他问来一句:“我选的瑶字,怎么改了。”
父亲告诉他:“裴瑶不详,送去庵堂,及笄后再接下来,眼下让阿敏代替她留在府里。”
现在,人还是没了。
良久后,他站起身,长叹一口气,眼眶红了红,道:“拔营,回洛阳。”
百里沭颔首,“将军想通了就好,小太后本就是命格不好。”
裴绥深深地看她一眼,没有迎合,更没有斥责,他在想,百里沭杀太后,太皇太后知晓后会不会生气呢?
他疲惫地阖上眸子,百里沭心狠,将来有一日,必将会反噬他。
“辛苦军师了。”
“将军言重了,只是此事您还需隐瞒,太多的人知晓不好,您自己心中清楚就是。”百里沭叮嘱一句,接下来的日子里,她要找个地方躲起来,那个疯子不会放过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