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云清晨来接两位主子,在外间带待了许久,听到了诵读经书的声音。
清晨起来天气就不大好,乌云密布,今日似要落雨,二月里的天还是很冷,若云手中拿了两把伞,期盼两位主子在落雨前醒过来。
屋外时不时会有小师太们结伴路过,她们看着若云身上的锦缎,又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粗布,叹息道:“做奴婢都有这么好看的衣裳穿。”
她们都是从山下捡来的,并不能做主选择自己的人生。
看见若云,也只有羡慕的份。
若云听着羡慕的声音,转身回看,说话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师太,她笑了,道:“师太。”
小师太腼腆笑了,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你真好看。”
若云脸一红,“你说的是衣裳好看。”
“你人也好看。”小师太憨态可掬。
若云问她:“你父母呢?”
“不晓得,我和无望小师叔是一般无二,被父母丢了不要。”小师太语气轻快,并无不高兴。
若云颔首,从发髻上拔下一根普通的银簪子给她:“你喜欢,就给你。”
“不能要,我要去上早课了,姐姐,再见。”
言罢,小步子踩得飞快,身影很小快就消失,若云只好将簪子出插.入自己的发髻上,不由一笑,原来她也会有人羡慕。
做奴婢的人,有什么可羡慕的。
屋里的裴瑶醒了,推了推身侧的人,娇憨道:“不是说一人睡的吗?”
“聒噪。”李乐兮皱眉,下一刻,翻身,长腿压着裴瑶的两条腿,上半身伏在裴瑶身上,堵住了聒噪的小嘴巴。
半个时辰后,门打开了,斜风细雨,刮入门里。
若云朝着主子行礼:“下雨了。”
李乐兮瞧着密布的阴云,心口莫名被压抑,道:“你先回去。”
“奴婢就拿了两把伞。”若云为难道。
“你拿一把回去,我二人一道回去,一把伞足以。”李乐兮凝望天际。
山雨欲来风满楼,要变天了。
若云走后,裴瑶也起来,浑浑噩噩,李乐兮关门给她穿衣裳,“抬手、抬腿。”
穿好后,裴瑶就这么靠在她的身上,“背我回去。”
“我亲的是你的嘴,又不是你的腿,你的腿没劲?”李乐兮掐了掐裴瑶的大腿,后者抱着被子往床上躲,“你、刚刚亲了我很久,浑身都没劲了。”
李乐兮嗤笑:“这么没出息?”
裴瑶脸红耳朵红,嗔怪道:“说好别碰我的。”
“现在不碰了,回去念经。”李乐兮抬脚先走,又叮嘱一句:“给师父铺好床。”
裴瑶不满:“那是我师父。”
“也是我师父!”
雨水大了,噼里啪啦,厚重的乌云就在头顶上,李乐兮抬起眼睛,瞥一眼乌云中的雨势,催促身后的人,快些。
话音刚落地,屋里传来哒哒哒的声音,裴瑶从身后双手抱住她的脖子:“李姑娘,背我。”
李乐兮的身影晃了晃,将雨伞递给她,自己抬脚走下台阶。
伞面被雨打得噼啪作响,春雨并非润物无声。
你听,它在响。
李乐兮的双脚踩在泥水里,干净的鞋面被泥巴弄脏了,她就这么静静看着脚下。
脏了。
泥水聚集,溅在了裙摆上,又脏了一处,她问裴瑶:“你心中的菩萨能洗净你的心,那能洗净我身上的脏吗?”
这句话问住裴瑶了,她看着肮脏的鞋面,“能、能一样吗?”
“为何不一样,衣裳可脏了。”李乐兮嗤笑,她背着裴瑶往后山走去。
裴瑶没有注意到她偏离了原来的方向,满脑子都在想着菩萨与脏衣裳的事情。
山间雨景很美,美若无暇,空灵、清新,被雨水清洗过的树叶不染纤尘。。
李乐兮一步步走,并没有避开泥坑,像踩着平地一般踏进去,她再问裴瑶:“不能洗,对不对?你的菩萨只能洗你的心,你的心脏吗?”
“人人都求菩萨悲悯,它们忙得过来吗?”
“裴瑶,我就是一个很脏的人。”
裴瑶下意识抱紧她的脖子,嘴巴几乎黏在了一起,“别,别说了。”
“为何不说呢?我杀了自己的父亲,杀了兄弟姐妹,扶着自己的侄儿的手坐上皇位,看着他杀光了他的兄弟,最后,只留他一人。你说,我脏不脏?”李乐兮唇角勾着似讽非讽的笑,就像是远处盛开的月季,带着刺,让人不敢去摘,“我手上染着许多人的血,多是姓李的。如今,我手上还染着裴氏一族的人血,将来,也是。”
“裴瑶,喜欢上一个疯子,你后悔吗?”
“不后悔,菩萨普度众生,偏偏不渡你。他不渡,我渡你。”
李乐兮停下脚步,风雨扑面,刮得树枝摇摇欲坠。
裴瑶从她身上下来,绕到她的身前,凝着她的眼睛:“有前因,才有后果。”
“这里是热的。”裴瑶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这里可以渡你,你的脏,我来洗。”
“你拿什么洗呢?”李乐兮抽回自己的手,嘲讽道。
她挣脱裴瑶的手,裴瑶急忙去抓住,手中的伞脱落,任由山雨淋湿自己。
她握着李乐兮的双手,“拿天下来洗。”
“如何洗?”李乐兮毫不掩饰地自己的嘲讽。
裴瑶说:“海晏河清,苍生平乐。”
“就你?”李乐兮拂落她的手,摸摸自己的耳朵,感觉自己的耳朵坏了,她望着面前的人,低低笑了起来。
笑了几声后,她觉得眼睛疼,以手擦过,今日的雨水是热的。
她笑道:“裴瑶,你对朝政而言,什么都不懂。你连奏疏是什么样子都没有见过,你和李璞瑜一样幼稚。”
裴瑶被她眼中的泪刺得心口疼,她转身去找伞,可伞早就被刮走,她提起裙摆去追。
山风肆虐,刮起轻薄的雨伞,裴瑶追不上,眼睁睁地看着它飞上空中,自己眼睛被雨水刺激得睁不开眼。
她生气地回头看向李乐兮:“你又发什么疯,我的头发、衣裳、鞋子都湿了,你赔我。”
说完,猛地打了喷嚏。
李乐兮终于将目光落在她的面容上,看着她在暴雨中瑟瑟发抖,雨水浇在身上,让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
裴瑶走近她,抬手想打人,手抬到半空中,又无力地缩了下来,“你不信就不信,发什么疯,我帮你念就是了。我给你洗,我一辈子陪着你。这辈子洗不完,下辈子再洗,生生世世,你等我,我就给你洗。”
迂腐、顽固的女人。
她的手复又抬起来,轻轻滑过李乐兮的脸颊,“道歉。”
隔着雨势,李乐兮的唇角发白,她怔怔看着对面的人儿:“你喜欢的是一个疯子。”
“那又如何?”裴瑶抖得厉害,牙齿打颤,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你不是寻常人,你是大齐末帝的皇后,也将是大魏的皇后。”
“阿瑶,我很脏。”李乐兮忽然轻轻说了一句,声音很轻很轻,几乎听不见。
裴瑶目视她,唇线抿着,听到这句话,她有些心疼,谁无过往呢?
过往是回忆,是身体里的一部分,是无法割舍的,就像她的那段记忆,不见了,她很想找回来。
李乐兮的过往是血腥、是痛苦,一直伴随着她,折磨着她。
她低声说了一句:“脏了就洗。”
“心若脏了呢?”李乐兮问她。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好人,没法回答你的问题。”裴瑶语气凶悍,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
她走近李乐兮,唇角轻轻勾着一点笑:“你若觉得脏,可以挖了,我将我的给你。”
这次换李乐兮露出惊恐的神色,人无心,会死。
她有些震惊,紧紧地看着裴瑶,眼内是显而易见的惶恐。裴瑶却笑了,双手揽住她的腰,扬首,轻轻咬住她的唇角。
是咬,不是亲。
血腥味让李乐兮皱眉,她推开裴瑶,扶着树干,脸色苍白。
胃里翻涌,她想吐。
裴瑶就这么看着她呕吐,先踏出一步,“我回去了,我让青竹煮些姜汤。”
*****
后院的里的人都忙碌着,青竹与若湘煮茶,若云站在屋内同裴绥说话。
裴绥看着若云,问她:“多大了?”
若云不知他什么意思,回道:“奴婢今年十九了。”
“长得很好看。”裴绥笑了,显得很满意。
外间走回来的裴瑶恰好听到这句话,不满意地看向他:“来我这里勾搭我的婢女?要脸吗?”
“放肆!”裴绥怒斥,他站起身,将茶盏放下,目光落在裴瑶身后十余步的‘楚兮’身上。
裴瑶感觉他的目光不好,下意识拦住他的眼光:“那是我的情人,你往哪里看呢。”
裴绥陡然面红耳赤,低下眼睛,斥责裴瑶:“胡言乱语,回宫让嬷嬷好好教你规矩。”
“不用教,我的规矩是你师尊教的,她很满意。还有,您亲自登门,是想做什么的?”裴瑶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威胁,她将李乐兮推开,“去换衣裳。”
李乐兮看了一眼裴绥,唇角勾了勾,“不陪魏帝了。”
裴绥却道:“楚姑娘,我有话同你说。”
“那也等她换过衣裳。”裴瑶就像炸毛的兔子,逮谁咬谁。
裴绥无话可说,睨她一眼,坐回椅子上,裴瑶也去换衣裳,嘱咐青竹去熬些驱寒的药汤。
李乐兮慢吞吞地沐浴,裴瑶也跟着去换。她没有洗澡,只快速换好衣裳,脑袋探过屏风,目光落在李姑娘袒.露的肌肤上:“要我帮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李乐兮:小色.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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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营养液了!
哼哼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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