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裴绥摔下马背,方才一番激励的话成了最大的笑话,晕乎乎的裴瑶站在原地不动,一步都不走。
相比较裴绥周围紧张的人,她身侧无一人。
李乐兮走过来,牵着她不知所措的手,“好喝吗?”
“头晕,想吐,难受。”裴瑶吐出六个字,朝着远处黑压压的一片看去,她借着李姑娘的力气朝前迈了一步。
一步迈过去,整个人就跟着栽了过去。
“啧,栽的真是时候,我不来,你怎地不栽跟头呢。”李乐兮嘲讽一句,将人扶起来,掐了掐她的脸蛋,“赔钱的小姑娘,说一说,你喜欢谁呢?”
远处众人不断呼唤着陛下、主上,人人惊恐,躺在地上的裴绥没有一丝回应,好像安静地睡着了。
随行的军医快速走来,而在不远处,荆拓提着刀剑走在人群中。
赵之回惊慌之余见到荆拓,整个人凝在原地,荆拓朝着他一步步走近,“快、护驾、护驾。”
话喊完后,裴绥跟前的将士们都拔出刀剑,左右张望,“哪里有刺客?”
一瞬间的功夫,赵之回的视线里又没有荆拓的银子,军医恰好在这时来了,挤进人群里给裴绥看诊。
阵前大乱,将士们窃窃私语,重臣都跟着屏息凝神。
大夫诊脉不过是片刻的时间,他们觉得很急躁,中间催了两声,军医的脸色却愈发难看了,他站起身,道:“先送主上回去,脉象并无不妥,还需再细细再诊断。”
人多杂乱,心都静不下来,众人簇拥着裴绥回宫,赵之回安抚重臣,几名将领将士兵们带回营地。
闹哄哄的场地都安静下来,裴瑶的身子晃了几晃,她揉着自己的脑袋,“晕、好晕呢。”
“是该晕的,那么大一碗酒,够你睡两三日了。”李乐兮牵着小醉鬼回宫,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一眼,赵之回站在原地没有走,只见他左看看、右看看,整个人都无法安定。
方才的‘眼花’让赵之回不敢懈怠,荆拓的突然出现让他感觉今日裴绥摔马成了一场阴谋。
他在人群里找荆拓,李乐兮与裴瑶上了马车,裴瑶歪倒在李乐兮身上,已然醉过去了。
人事不省。
李乐兮将人放在自己的腿上,指腹摩挲裴瑶的眉眼,神色中带了两分宠溺。
马车不过行了半里路就被人拦截住,是赵之回带着人赶了回来,“殿下,臣有话同您说。”
“殿下醉了。”李乐兮掀开车帘,笑吟吟地迎向赵之回深沉的眸子,对方心已大乱,她好意劝说道:“你是百官之首,倘若你都不知所措,那么其他朝臣,该如何做?”
说话的时候,她还摸了摸裴瑶光滑的脸蛋。
马车里出现李乐兮,让赵之回的心再度沉了下去,他驱马走近,凝视对面的女子:“楚姑娘,今日之事,可是你所为?”
李乐兮从容平静,在混乱的情况下依旧保持常色,“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我想法一样,只要裴瑶做了皇帝,赵家地位更加稳固。裴瑶心善,你是她的舅父,她会待你如亲父。”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赵之回被她的平静狠狠上了一课,吸了一口气,他质问面前的女子:“你想杀了殿下的双亲吗?”
“丞相有时间想这个问题,不如去找荆拓,他才是你的心头大病。”李乐兮避开话题,唇角噙出一抹淡漠的笑,吩咐车夫:“回宫去,殿下酒醉了。”
车夫一甩马鞭,马车哒哒朝前走去,赵之回愣在了原地。
今日之事果然不简单。
****
一众将军将裴绥送入宫廷,纷纷在殿门口候着,太医一连去了五六人,许久都没有动静。
等候许久,军医走出来,告知诸位将军:“陛下摔伤了腿,休养几日。”
“那、那何时醒来?”众人抓住重点询问。
军医摇首:“陛下脉象与常人无异,我等实在是诊不出来,再等等,我去请更好的大夫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与常人无异,好端端的就晕过去了?”
“是不是太累了晕过去?”
军医沉默以对,他回答不出来,不仅他无法回答,就连殿内的几名太医也是如此,都是束手无策。
到了黄昏,孟筠毛遂自荐来诊脉,她被人引入寝殿,心沉了下去。来时,她就做好了准备,当她切脉之际,她陷入了诸位大夫一样的困境中。
她连是何病都探从不来了。
她立即收回手,“我去找国师。”
孟筠快速离开,骑马去国师府,为今之计,只有国师才能就醒陛下。
到了国师府后,仆人来迎,她说明来意,仆人摇首:“国师出府了,并未回来。”
“何时走到,走时可曾说何时回来?”孟筠急问。
仆人再度摇首:“国师行踪不定,踪迹更是从不与我等下人说。”
孟筠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她觉得陛下不是病,而是被人施了什么术法,就想裴瑶一般莫名其妙地失去一段记忆。
国师不在,怕只有太皇太后才能救人了。
孟筠站在府邸空阔前的地面上,四肢发凉,她默默地看了一眼虚空,咬咬牙,入宫去见裴瑶。
孟筠轻易就进入未央宫,黄昏下,女子站在廊檐下望着晚霞,瑰丽的霞光将她笼罩在内,缥缈虚无,像是置身于幻境中。
“主子,孟大夫来了。”若云轻声呼唤,打破了美好的幻境。
李乐兮转身,孟筠站在十步外凝视她,“孟大夫。”
孟筠被这声孟大夫喊得垂下脑袋,她不敢对上对方的眼神,唯有看向地面,她才有开口的勇气,“我想请您给陛下诊脉。”
“我并非医者,如何诊脉?”李乐兮轻笑,目光落在孟筠绯红的小脸上。
多年前,裴瑶喜欢去掐孟筠的脸,喜滋滋地告诉她,孟姐姐的脸一摸就会脸红。
孟筠古板,一逗就会脸红,和裴瑶在一起,是那个时常被逗弄的一方。
“陛下并非是病,而是中了一种术法,如同殿下失去一段记忆而不自知,两人是同样的道理。”孟筠说出猜测。
“孟大夫不如去找国师,她应该懂这些奇门歪道。”李乐兮说道。
孟筠面露苦涩:“我去找过国师,她不知去了何处。”
“孟大夫去找国师较为妥当,我并不懂那些术法。”李乐兮说完就走了。
若云走至孟筠面前,“孟大夫,您请回吧。”
孟筠坚持:“我想见殿下。”
“今晨殿下替陛下喝了践行酒,醉倒了还没醒来。”若云解释道。
孟筠叹气,裴瑶不会喝酒,滴酒不沾的那种,践行酒是烈酒,喝下去保准会睡上几日的。
有太皇太后在,她必然是见不到裴瑶的。
孟筠满怀希望进宫,在若云的催促下,满怀失望出宫而去。
她不死心地又去了一趟国师府,照旧被赶了出来,站在无人的街道上,她哭了一通。
哭过以后,又回家去翻医书,总会有办法的。
****
裴瑶睡了两日,期间宫娥灌了几碗醒酒汤,都是无济于事。
未央宫的宫门都被人跨烂了,丞相来催过几次,希望太女殿下去住持大局。
李乐兮无事做了一枚香囊,绣着一条龙,张牙舞爪,威武霸气,绣好以后悬挂在床头,裴瑶一睁开眼就能看到。
裴瑶醒来的时候是在黄昏,霞光穿过窗柩,打在了雕花时景屏风上,折射进裴瑶的眼内,有些刺眼。
她翻过身子,感觉全身无力,揉揉眼睛想喊人,却发现喉咙疼得厉害,压根无法出声。
幸好伺候的宫娥发现她醒了,高兴地朝着外头喊了一句:“殿下醒了。”
瞬息,青竹若云等人都冲了进来,“殿下醒了,可觉得难受?”
裴瑶眨眨眼睛,青竹忙端杯水喂她喝下。
温热的清水滑过干涸的喉咙,久旱逢甘霖,整个人都感觉活了起来,裴瑶看向若云:“你主子呢?”
“方才还在做香囊的,眼下不知去了何处?”若云指了枝指上头悬挂着的香囊。
裴瑶抬起脑袋,见到是一龙,唇角艰难地扯出一抹笑,她想起了李乐兮的送她的各种香囊。
初见不久是青竹。
后来为了哄她高兴做了鸡腿。
她成为公主后,又绣了凤凰。
眼下是条龙,是不是意味着她要做皇帝了呢。
看着霸气的龙爪,裴瑶无声笑了,躺回原榻上,感觉到全身乏力,想合上眼睛再休息会,“我饿了,想吃鸡丝面。”
“煮了粥,您先垫一垫。”青竹说道。
裴瑶点点头,将被子盖过脑袋,心中忽觉一阵空落落的,翻过身子,紧紧闭着眼睛。
许久后,被子被掀开,一双冰冷的手探了过来,在她腰间摸了摸,她下意识就转过身子,“你去哪里了,我病了,你都不守着我,我可难受了。”
“不守着我就罢了,还想摸我,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