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瑶坐在榻上小口小口的吃着海棠酥饼,吃一口,还看一眼李姑娘,撇撇嘴,继续吃。
她的嘴巴很小,吃东西靠的就是速度,小口速度快,没一会儿就吃完一盘子酥饼。
青竹递过来湿巾,她将脸凑过去,李乐兮看她:“手断了吗?”
青竹双手一颤,湿巾掉在了地上,她忙不迭地换了一个,裴瑶不满意:“惹你生气的是我,你吓唬我的人算怎么回事?”
李乐兮将手中的奏疏啪嗒一声丢在桌案上,朝着不怕死的小姑娘走去,“你还晓得惹我生气,没挨够?”
裴瑶哼了一声,“你这皇后比我这皇帝还凶。”
“晓得就好。”李乐兮半道上止步脚步,又走回桌案呼后,若无其事般拿起方才被丢下的奏疏。
简单的一个来回动作,吓得殿内外的宫娥都提着一口气。
裴瑶不害怕,反而眯着眼睛笑了,歪靠在榻上,开口与李姑娘说笑:“李姑娘,你的嫁衣准备好了吗?我可说了,不许用百年前的那件。”
“那件被撕了,早就毁了。”李姑娘心平气和地说道,然而当时的情况可是惊心动魄。
她勾唇浅笑,抬首看向美滋滋的小东西:“小殿下,你觉得什么样的衣裳配得上我?”
“不要说是我绣的就成。”裴瑶警觉道,李姑娘每回都给她下套,不安好心。
“变聪明了,既然这样,我便自己绣,那便没有时间给你干活了。”李姑娘略微犹豫,看向裴瑶的目光中也是。对面的裴瑶缩了缩脑袋,努力纠正她的想法:“我让洛阳城内最好的绣娘给你绣,保证比你绣的还好。”
“旁人绣的虽说是好看,可到底差了些感觉,不如自己亲手绣的有意义。”李姑娘坚持已见。
裴瑶窝在软榻上细想,李姑娘就是折腾她罢了,她就不听话,“那我选择自己批阅,你明日再绣,今日先干活。”
言罢,裴瑶匆匆下地,吩咐青竹:“将宣室殿内的奏疏都取来,再去传旨,若有紧急的事情速来报。”
青竹颔首,领命而去。
裴瑶这才弯弯眼眸,心安理得地走回桌案旁,朝着李姑娘扬起下颚:“今夜你就不要睡觉了。”
“你若不在孝期,我能让你今夜都不要睡觉了。”李姑娘嗤笑一句,揪着裴瑶的手过来,环着她的腰肢,道:“公主殿下要情况些,你答应过李璞瑜要天下海晏河清,你自己偷懒。”
裴瑶满不在乎,“我还小呢。”
李姑娘顿住,“你以为你减肥呢,还小,再长个子,多吃些?”
“那、那又怎么样,你做贤内助。”裴瑶理屈,拉着李姑娘的袖口晃了晃,撒娇道:“有你,万事无忧。”
“偷懒。”李乐兮将她推开,在一侧的奏疏中翻翻找找,找出几本通俗易懂的递给她,眼神威胁一番:“你也要干活。”
裴瑶撇撇嘴,不肯接,扭头就要走,李乐兮悄悄出声:“裴姑娘,你这样不好哦,会挨揍的。”
裴瑶干瞪了两眼,回头看她,很是不满:“李姑娘,你可想过太凶了会让人嫌弃,远离你的。”
“你毫无长进,就该这么凶你。你可知当年我是如何训练你爹的?”李姑娘微微倾着身子,半身依靠着桌案,双手托起自己的下颚,看向可可爱爱的小姑娘。
裴瑶被她看得心中发憷,“你不会用打的吧?”
李姑娘认真又严肃地告诉裴瑶:“有句俗语,棍棒底下出孝子。”
裴瑶心一颤,慌忙接过奏疏,转身就跑了,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又回去看她一眼:“你打过他几回?”
李乐兮想了想,摇首道:“太多,不记得了。”
“难怪他不亲近你。”裴瑶嘀咕一句,爬上自己的软榻,正襟危坐,眼睛没忍住又看了一眼对方,唇角弯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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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基这日,天色很好,碧空无云。
裴瑶从未央宫出发,坐着龙辇去宣室殿接受百官朝拜,再领着百官去宗庙。
大魏新立,并无宗庙,太上皇还躺在榻上,一切从简,她便不去了。
在她穿着龙袍,一步步榻上御阶之际,裴绥醒了。
他睁开眼睛,就看到‘楚兮’站在台前,言笑晏晏,“太上皇,你醒了,可要去看看新帝登基,听闻很热闹呢。”
楚兮的笑一如往昔,温润中带着几分散漫,身上还带着一股柔和,与裴瑶印象中的太皇太后极为不同,他实在想不到,两人怎么会是一人。
他睁开眼睛,却发现全身都不能动,只有一双眼睛能转动。
‘楚兮’淡笑,“你虽大逆不道,为师也不会杀你的,且安心。”
她找了一凳子,在榻前坐下,凝望着裴绥:“裴绥,其实我助你,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徒弟。”
“你是为了裴瑶?”裴绥面露沧桑,声音极为暗哑,面前的师尊像是一个筹谋多年的恶人,当初的敦敦教诲像是一场梦境。梦醒后,他是一颗棋子。
李乐兮没有否认,“对,是为了裴瑶,我也要告诉天下人,女子为帝,不是不详,照样可以平定天下。”
裴绥面色上扬起惊恐,努力咽了咽口水,“荒谬、荒谬,天下人不会信服你的。”
“是吗?我们拭目以待,你会在这里亲眼看看天下如何大定,裴瑶如何成为一代明君,你所认的信念都将会被推翻。”
“天下那么多人,你为何选择裴瑶,她还是不谙世事的孩子,你自己不想被万人骂,就将她推出去?”裴绥怒斥。
李乐兮双眸凝视他,唇角扬起阴狠的笑,“因为这是我欠她的。”
“欠她就让她被万人唾骂?”裴绥看着疯子一样看着自己的师尊,难以启齿的话都骂了出来:“她本该有一个完好的家庭,及笄后相夫教子,儿孙绕膝,如今,都被你毁了。”
李乐兮却道:“当年我未去裴府,你父亲听信旁人的话要杀了刚出生的裴瑶,我不去,她就死了。”
裴绥目光晦暗,眼中的愤恨慢慢地停了下来,李乐兮优雅地笑说:“前因后果,你做前因我为后果。”
殿内静寂无声,暗流涌动。
裴绥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师尊,他成为皇帝就像是天大的笑话,他的努力、他的追随在‘楚兮’这里是最幼稚的想法。
“你若不抵触裴瑶入朝,没有外室子,或许你这个皇帝还会多做些时日。裴绥,我的纵容成就了今日的你,同样,我的报复,也会将你拉下帝位。我给的,你接着,我不想给的,你抢都抢不去。属于裴瑶的,你更是不能动半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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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官朝拜,裴瑶略有些心虚,放眼去看,都是大魏的中流砥柱,她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
结束后,她说了几句严肃的话,攒够了气势,才道:“御林军统领依旧是荆拓,宫廷安全有他负责,朕很放心。还有,太上皇定下的出征人选不动,朕会再加一名主帅。”
殿内雅雀无声,他们没看皇帝,而是看向带刀保护皇帝的荆拓。
荆拓让人不容小觑,他们旋即装作哑巴,毕竟武力镇压下,他们也不敢随意置喙女帝的决定。
无人回答后,她笑道:“除去逍遥侯府的封条,令逍遥侯暂代工部侍郎一职。”
“陛下,怕是不妥,前朝旧帝,岂能再用。”
“朕心怀天下,难不成还容不下旧帝一人吗?”裴瑶冷了脸色,目光晦暗。
荆拓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舒服,又轻咳嗽一声,殿内登时又安静下来。
裴瑶轻笑,道:“卿家们若无异议,吏部传旨吧。”
“陛下英明……”
众人有气无力的‘高呼’一声,龙椅山的裴瑶眯着眼睛,讲道理的没有用的,不如来硬的。
她看向赵奎,道:“赵将军英武,洛阳各大城门就交给你了,还有校尉郭时守城不力,贬为庶人。”
郭时不在殿内,他是没有资格入殿的,他的上司不明,想询问,对上女帝柔和的眸色后,心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郭时必然是做了对不住女帝的事情,不然女帝不会在登基这日清算,他默然低下脑袋。
赵奎受宠若惊,忙跪地谢恩:“谢陛下,臣一定替您替百姓守好这一座城。”
往日里各大城门是几位校尉守着,各司其职,如今,都交给了赵奎,意味着城门下的各军都以他为主。
看着校尉职责不大,可多个加在一起,就让人眼馋了。
赵奎成了众人眼红的对象,裴瑶拿出一张名单,对着念了一遍,都是跟随裴绥多年武将。
裴瑶笑说:“各位将军也是辛苦了,都晋位一级,朕各有赏赐。礼单随后送到各位手上,都是些薄礼,就当朕补上的见面礼。”
多名武将都是面面相觑,都是不安宁的岁月,大魏初立,没有太多的银子来赏赐,就算是太上皇,在入城后也是简单赏赐,并无厚赏,女帝会赏什么呢?
他们好奇,很快,女帝宣布下朝,名单送至他们手中。
打开厚厚的礼单打开后,他们惊讶得合不拢嘴,女帝出手阔绰。
各自对视一眼后,眼里都有些些许笑意,贫苦出身,并非是他们贪财,而是这些银子太重要了。家里的父母妻儿都需要银子过日子,洛阳城内寸土寸金,买什么都是需要银子呢。
女帝给了衣裳器物,还有一笔丰厚的银子,十年的俸禄也不止。
他们拿着礼单回府,所谓的‘见面礼’也已经送到府上,就摆在府门口,等着各位将军来核对。
一日间,震惊洛阳城。
他们口中的女帝坐在偏殿内,算盘啪啪啪地打个不停,焦急又心疼,一侧的青竹看着好笑,一再提醒她:“花的不是您的银子,是李姑娘代为置办的。”
“她的就是我的,我也心疼呢。”裴瑶停了下来,看着厚厚的账簿,心疼得要命,做皇帝慷慨,就是要命。
明日大军出征,她却想着李姑娘任何人为帅,眼下大魏内并无有勇有谋的战将。
裴瑶托着下巴叹气,案牍上摆了几份奏疏,都不是什么大事,无需急着处置,她想去见见李姑娘。
裴瑶想什么就做什么,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宣室殿,慢慢地走去未央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