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雪花飘进来,还有凌冽的风,我弯着腰把米袋拖出去,门口停着从旧家带过来的我的自行车。
不是两个轮子的,因为后面的那个轮子两边还各有一个小轮子。
我把米袋放到后座上,拍拍。
前座铺满了雪,不过我一拂过,它就没有了。
夜晚,天空黑黑的,压得低低的,到处都是雪花,白茫茫一片。
我信心十足地骑上去,蹬一脚……没蹬动,踏板纹丝不动。
我不满地连踏几下,都没有动。
但我没有放弃,我一根筋地一直踏。
身后的米袋,因为口子没有束好,白白的米粒像一小股瀑布一样流下,融入雪中。
我蹬了半晌,终于动了,虽然有些费力。
轮子转动,在雪地压出车痕,我呼出的气变成白雾。
我脑海中还记得我们来这里的火车站,我以为妈妈是去了那里。
一开始小小的自行车很慢很慢,但后来越来越快。
我蹬得越来越快,自行车在雪地里发出吱呀声,雪花一直向我飘,但周围好大好大,空旷,雪地静谧。
只有我一个人,越来越快,雪花都是冰冰凉凉,周围场景一闪而过,尝到趣味,我不由得发出笑声。
恍惚间,我好像变身了,也许前面就有一个修卡等我去打败。
前面有一个红绿灯,我慢慢停下来等,哼着歌,冻得红红的脸和手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没有一个人,五颜六色的灯光照在白白的地上,红绿灯的帽檐也铺满了雪。
我无聊地接雪花,想到什么,回头。
米袋几乎干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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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一睡下,下一秒听到什么动静惊醒。
他很爱妻子,他确信。但他确实公司破产失败,他不能阻止,也不会阻止妻子离开自己。
英一翻来覆去,还是起床,带着一丝侥幸,打开客厅的灯。
门房大开,雪花不住地飘进来。
他意识到什么,急忙进女儿的房间,空无一人。
没有车,车早就卖了。也没有自行车,只有女儿的自行车拿了回来。
英一心在砰砰得跳。
如果乌子不在,他该怎么办。英一看到往日的儿童自行车不在时,他几乎恍惚。
直到看见雪地上,还没来得及掩盖的车痕,和仔细看才能看清的米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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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子!”英一顺着米粒赶去,其实没多远,但他感觉跑了许久。
红绿灯下,女儿靠着杆,是他最熟悉的垂头丧气的样子,以前拼不好拼图她就是这样。
小孩黑黑的发盖上一层白雪,自行车停在她脚旁,座位上也有了一层薄雪。
他急忙赶过去,蹲下,拂去女儿头上的雪,她半阖着眼像要睡着,见他来了,又瞪大了眼。
幸好没事。
英一抱抱她:“怎么自己出来了,你知不知道爸爸多担心。”
乌子闷闷道:“给妈妈带饱肚子的。”
他松开,乌子的怀里,是只剩下一点点的米袋。
“对不起,爸爸。”她像是要哭的表情,冻得红红的脸,眼眶也要红了。
英一忙道:“没关系,妈妈不会饿的。她不需要才不带的。”
乌子抽泣一声:“真的么?”
“真的。”英一将她抱起来,扶起一旁的自行车,“我们回家吧乌子。”
天还在下雪。
乌子趴在英一的肩上,见他喘得厉害,问道:“爸爸,你做什么了?”
英一踏着雪地:“爸爸跑步了。”
乌子歪头:“跑步很好么?”
“很好的,乌子以后要多跑步。”
“嗯嗯,要超过别人啊!”
英一失笑,女儿总是在奇怪的地方燃起胜负欲。
静谧的雪地,沿着米粒,远处只有一家亮着灯,就是英一急着没有关灯的家。
安静中,只有他踏雪的声音。
耳边忽然响起乌子的声音:“爸爸,我感觉我刚才变身了。”
“是么?”
“嗯,那时候我很开心,”乌子摸着下巴,圆圆的脸望向路灯,“所以,妈妈也很开心。爸爸,你也快变吧。”
半晌,风中传来他的答话:“其实爸爸刚才就已经变过了。”
“现在就很开心。”
……
然后怎么样了呢?不知道啊。我小时候完全不知道他们多久离婚的。
也许有源源不断的抚养费打来——也许是更久以前的破裂,更加绵长的拉锯战。
我都不知道。
……
阳光透进来,我睁开眼,迷迷糊糊起床,拿手机,屏幕上还停在狗卷君发来的晚安。
我洗漱完,老爸还坐在客厅看我的光碟。
我一看,很好,没有戴腰带。
昨天的岸边里惠,应该就是岸边洺子的妹妹吧。我迟疑着,毕竟我从未见过岸边洺子那边的亲人,对岸边洺子的脸我都快忘了。
分开时太小了,只模糊记了个身影。
感情也全都消散了。有也只是对“妈妈”这个词的寄托而已。
我倒了一杯牛奶,忽然听到老爸说:“乌子,虽然你可能不知道,但我还是说一遍吧。那个里木阿姨,她擅自给你订了婚约,老爸已经解决了。”
我嗯了一声。
“放心吧,不管他们私下怎么操作,到最后都过不了老爸这一关的。”
我看向他,老爸笑得非常憨批。
我冷酷道:“牙膏还在嘴上。”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