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利落地扯住缠在手上的缰绳,黑马的前蹄因为惯性腾空而起,长鬃飞扬,撕裂的鸣叫划破天空,沈承晔却始终稳稳坐在马背上。他比她先抵达终点。
温穗岁只比他晚了那么一秒,贝齿上下相抵轻轻摩挲,窝火地扔下马鞭掉头就走。
“每次都是你赢,没意思!”
“生气了?”沈承晔望着她的背影,安抚躁动不安的黑马,手指轻挠它的鬃毛,道:“走,哄你老婆去。”
他拉动缰绳,黑马仿佛听懂了似的追上温穗岁,嘶鸣一声,与白马耳鬓厮磨。
“碎碎这就生气了?”沈承晔道。
“谁生气了?”温穗岁冷冷扫了他一眼,拽着缰绳想继续往前走,然而白马正忙着跟黑马蹭蹭,非但没听话,甚至还不满地翘起前蹄,鼻腔里喘着粗气,“你对它动了什么手脚?该不会……是在你的马身上撒蜂蜜了吧?”
“怎么总是这样想我呢?碎碎。”沈承晔道,“它们两个本来就是一对,你骑的那个叫嫦娥,我的叫后裔。嫦娥原本就是给碎碎准备的,你看,我们两个果然心有灵犀。”
“嫦娥后裔?你什么时候……”温穗岁眼球向上翻,直接翻身下马。恰在此时祝修齐也忙完回来,她在他面前驻足:“是有什么急事吗?着急的话就先去忙,刚好我也有点累了,我在这等你回来。”
祝修齐摇头,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浅浅的酒窝显得稚气十足:“只是有个女生把我认错人了而已,都已经处理好了。”
“女生吗?”温穗岁道。
“你的肩膀……”祝修齐倏然上前一步靠近,目光专注地盯住她,然后伸手轻触她的肩膀。
随着距离拉近,他身上清新的草木香扑鼻而来,温穗岁抬眸便能看见他的脸,皮肤白皙干净,澄澈的瞳仁里,很清晰地倒映出她来。
“有东西,不过我帮你拿下来了!”祝修齐手里夹起一根枯草,眉开眼笑,浑然不知自己刚刚做了多过分的举动,像是在等待夸奖。
温穗岁将手伸入他褐蓝色的头发里轻揉,感受柔软蓬松的触感,她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做得好。”
祝修齐却后退一步,挪开视线。温穗岁正不明所以,他手指向她的高领:“你的衣领歪了。”
隐晦的吻痕映入眼眶,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啊。”温穗岁从容不迫地整理完衣领,“你多大了?”
“我97年的。”
“成年了。”温穗岁若有所思地点头,“不巧,我95年的,比你大。”
“原本不想让你看到这些的,因为会被揭起伤疤。”她自以为隐秘的用余光飞快瞥了沈承晔一眼,然后失落地垂着眼皮,“就算外表光鲜又怎么样呢,就像这马场里的马儿一样,我也不过是笼子里的金丝雀,他想让我做什么我就必须做什么。你现在心里肯定也很看不起我吧?”
沈承晔一看就知道她在那边又开始表演,说不定还要编排自己,他饶有趣味地远望着,并未阻拦。
“可我在马场上第一眼就看见了你,你……很耀眼,像是有光。我知道你要去忙其他的了,临走前,我可以再摸摸你的头发吗?”
见他没拒绝,她抬手蜻蜓点水般碰了下他的头发,祝修齐的心房仿佛被一片羽毛轻轻划过。刚准备收回,他握住她的皓腕:“不忙。”
“嗯?”温穗岁靠近他的耳畔:“那……要不要和我做点工作以外的事?”
祝修齐眉眼闪动一下,假借抿唇掩饰上扬的嘴角,故作镇定道:“可是我卖艺不卖身,姐姐。”
“想什么呢?你就算想,我也不会同意啊。”温穗岁弹了他额头一下,“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你当导游负责带我玩一天怎么样?就一天,我想做一天自由的金丝雀!”
恐怕没有人能拒绝得了冷艳美人的请求。况且她现在在祝修齐的眼中就是一个被疯批权贵囚禁的失足少女,只能短暂地拥有一日自由。
“好,我答应姐姐。”祝修齐明目张胆地牵起她的手,“可是马场偏远,这附近很少有什么好玩的,倒是有一个地方,不知道姐姐敢不敢……”
“什么地方?”
祝修齐却故作神秘:“姐姐去了就知道了!”
沈承晔见两人携手准备离开,骑着马不疾不徐拦在两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睥睨:“不玩了?”
“你还在这啊?”温穗岁扬起笑,当着他的面和祝修齐十指相扣:“不走吗?”
“要去哪?我让司机送你们去。”沈承晔道。
“不用,我们自己会打车。”温穗岁打算绕开他,沈承晔却再度拦在两人面前,重复道:“让司机送你们去,嗯?”
他吊着狭长的双眸垂着眼看着她,醇厚的声线裹挟着上位者不容置喙的威压,令人胆颤心寒。四目相对,温穗岁倔强地不肯让步。
祝修齐将她护到身后,并不想让她为难,于是道:“这片不太好打车,姐姐,我们就坐沈总的车吧。”
温穗岁坐在左后座,沈承晔在右边,祝修齐则坐在两人中间,三人达成一种诡异的和谐。
“麻烦到前面停一下。”祝修齐指向前面的花店,车子停下后,温穗岁被他拉着进店,沈承晔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
这家花店开在这样偏僻的马路上,内部的陈列和布局却十分有格调,浓郁的花香在空气中弥漫,使人心旷神怡。
“要干什么?”温穗岁明知故问。
沈承晔让店员包起来一束白芍药,刚抱着准备送给温穗岁时,祝修齐却比他反应更快,他送给温穗岁一捧向日葵。
“第一次见面,可我身上也没什么能送给姐姐的,他们说无论什么样的女孩收到花都会很高兴,我想让姐姐的今天更高兴一点。”祝修齐笑容纯稚,双手捧着玫瑰花。
温穗岁欣然接过,然后埋头轻嗅玫瑰的芳香:“我最喜欢玫瑰花了,谢谢!我很喜欢。”
沈承晔孤零零地站在收银台前抱着白芍药,眸色越来越深,如浓稠的墨,一眼望不到尽头。
“先生,您的花还要吗?”收银员打量着他俊美的脸庞,连语气都放得轻柔。
“要,他们两个的也一起付了。”沈承晔扫码支付,回到车上,温穗岁连看都没看他手中的花,和祝修齐有说有笑,娇艳欲滴的玫瑰衬得她越发勾魂夺魄。
沈承晔身体靠向椅背,摁下车窗,丝丝凉风吹拂进来,他慢条斯理地挽起袖边,露出一小节冷白的手腕。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温穗岁问。
“蹦极。”祝修齐道。
……
“什么?蹦极?!”温穗岁站在跳台低头往下看深不见底的湖面,脚尖无意踢到一块碎石,碎石转瞬便调入湖面溅起水花,她更加毛骨悚然。
尽管身上套着安全绳,可当真正站在这的那一刻,温穗岁还是止不住后退,故作镇定道:“我不喜欢蹦极,我不想玩,我们还是走吧!”
“别啊姐姐,没事的,一下子就好了。”祝修齐安抚道:“要不然我和你一起跳?”
温穗岁始终拽住栏杆不肯下去,正当祝修齐手足无措绞尽脑汁哄她时,沈承晔也套好安全绳步态从容地来到温穗岁面前,祝修齐被他挤到一边。
他弯腰摸着温穗岁的脑袋:“碎碎怕了?”
“谁说我怕了!”温穗岁立刻反驳,语无伦次地给自己找理由:“我就是不想跳而已,我对这里的安全绳持有怀疑态度,你先跳给我看看!”
“要试试吗?”沈承晔道。
温穗岁将头摇成拨浪鼓,浑身写着抗拒:“不要!我拒绝!要跳你自己跳!婶婶你别逼我,今天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我也……”
“要是姐姐实在不想的话,沈总还是别勉强姐姐了吧,我们再找找其他地方也可以的。”祝修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