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良拢着嘴小心说道:“听说是暴毙。”
祝南休愁得抚了抚眉心,太后走得太不是时候了,王子庚的事情还没处理妥当,王豹那边还不知道受他影响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官员结党抱团的事也没分析明朗,边境上的蚩离国一直虎视眈眈,难保这次不趁太后崩逝、举国上下忙于治丧来个趁火打劫。
皇帝陛下是个大孝子,希望他能接受太后的突然离世,同时对内忧外患依旧保持警惕。
当然眼前最重要的,就是准备些奠仪赶快进宫给太后奔丧。
祝南休先回府换一身素色衣裳,嘱咐史良也换一件。
史良换好后来祝南休屋内:“大人,还有件事您是不是忘了?”
祝南休在屏风后边换衣服边问道:“什么事?”
没有听到史良回话,他又问了一句:“史良?我问你什么事忘了?”
说完转过屏风,发现史良正蹲在地上,使劲往他床底下瞧着。
祝南休快速走到床前,挡住史良的视线,问道:“你趴地上看什么呢?”
史良起身,一脸疑惑地看着祝南休:“大人,你准备夜行衣做什么?”
祝南休干咳一声:“不是夜行衣,是件黑色外袍而已。”
史良说着:“那不能,我就从没见过大人穿过黑袍,再说要是衣裳,您干吗扔床底下呀。”
祝南休见躲不过去,只好尴尬地说道:“呃……那我就直说了,这件夜行衣其实是我外出跟……”
史良猛然嘿嘿一笑:“属下知道了,大人一定是怕人认出来,所以晚上穿着夜行衣去见了四小姐……属下猜对了吧?”
祝南休也干笑两声,算是默认。
随后走出房间:“快些吧,太后的丧仪,不可怠慢。”
“哎,来了。”史良脸上的笑意散去,他又看了看床底下的那件黑衣,随后跟在祝南休后面出了门。
太后娘娘走得太过突然,整个宫内所有人都没有准备,现下都乱做一团。
皇帝自然是悲痛不已,听宫人们说自从半夜得知太后去世的消息之后,皇帝一直水米未进。
王子庚也有点惨,作为朝中一品大员,他刚死家中独女,却无法在家安抚家眷痛悼爱女,还要在太后的仪丧中做好百官之首的表率,从今日一直到太后下葬那天,他需每时每刻都恪守礼节、大事小情都要处处妥帖,不得有一丝怠慢。
祝南休跟在朝中大臣们的队伍里给太后娘娘磕完头,见皇帝此刻的状态,如果再去提点皇帝要保持警醒仿佛有点不近人情,也只能作罢。
“史良,你之前在府中说我们忘记了什么事?”
史良立马回道:“是大人之前跟四小姐的交易啊,四小姐备足了太后大寿用的织锦,而且也发动所有商户都储备了织锦,可是现在太后崩了,一切织造都只能破白来用,且这是国丧,属下觉得三年之内皇室贵族是不可能再用织锦了,所以属下担心,恐怕四小姐不好跟商会交代啊。”
祝南休心中一沉: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
林矣看着他一脸奇怪的样子,忍不住说道:“自然了,所以现在我不但不能逃避,还要想个法子帮大家减少损失才行。”
说完又急着让人备车。
“现在大家肯定都去商会等我拿主意呢,祝大人,那我就先走了。”
院子里只留下一脸茫然的祝南休。
“祝大人,不多坐会儿么?”
原本正准备离开,听见林素在背后叫他,免不了要停下来跟她打声招呼。
“祝大人,请坐。”
祝南休边落座,边瞅空看了一眼林素,总觉得她今天一改常态,变得有点怪怪的,包括每次见到她露出的矜持得体的笑容,现在看来也有些……诡异。
“今天林矣不在,很多话我可以当面跟祝大人好好聊聊了。”
祝南休面露微笑:“三小姐有话直说无妨。”
林素低头沉默了两秒,又抬起头笑得一脸灿烂:“我想大人智慧端方,应该可以看出我之前的那些心思,对么?”
祝南休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倒是有点不好意思,只好颔首:“三小姐情深贵重,鄙人福浅难承。”
“哈哈……”林素突然失仪大笑出声。
“大人不必跟我虚与委蛇,其实在我听说了大人和王相千金有婚约的传言之后,我就放弃大半了。”
祝南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束手沉默,继续听她怎么说。
“我当时真的很怕将来的某天,丞相嫁女的锣鼓声把我的房顶掀了。”
祝南休听不下去:“三小姐,这事且不说从开始就是谣言,到现在王蕊华已经过身,就不要再提了。”说完起身就要离开。
林素大声喊道:“王蕊华是我杀的,祝大人恐怕不知道吧?”
祝南休觉得脑袋突然“嗡”地一声响,他转身走近林素,死死盯着她。
林素抬眼也盯着他:“怎么?大人不相信么?我说王蕊华是我杀的。”
祝南休冷冷问道:“你为什么要杀她?如何杀的?可有同犯?”
林素坐下来,一脸不以为意,她轻轻啜了口茶,对着祝南休轻蔑地笑笑:“大人不必自作多情,我杀她与你无关,大人如果觉得我有罪,现在就可以将我送官。”
祝南休还是一瞬不瞬盯着她,在她对面落了座,面做平静地问道:“难不成你是为了给四小姐报仇才shā • rén的?”
“林矣被她伤害,我自然不想放过她,但我杀她,是因为她在子虚山院对我的羞辱。”
祝南休看着她的脸色由狠戾变为落寞,开始逼问:“不对,你是在替谁掩饰罪状,依你的本事,断然杀不了两个人的。”
林素将视线重新转到祝南休脸上:“我自然杀不了两个人,可是我有帮手啊。”
祝南休摇摇头,故意岔开话题:“本官觉得三小姐想必那日被王蕊华吓坏了,又听闻她被人杀害的噩耗,是心智混沌了。”
林素一掌轻轻拍在桌上:“我生平最痛恨我的出身,我的质素姿容从不比那些官家千金差,有些人心底里看不起我们也罢,可是王蕊华三番几次当众羞辱我姐妹二人,我恨她入骨,我想她死……就这么简单,大人想不通,那是因为大人丝毫不能理解我们这种人的感受。”
祝南休继续问道:“你如何将她二人杀掉的?”
“容易得很哪。”林素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折了支海棠花在手里把玩。
“大人背着林矣走后,我借口崴了脚,让吉祥和蓝月池先行了一步,原本她们不肯,是我说林矣一个在室女子,大人不方便安置她,要她们速速下山帮忙照顾,我有史大人看顾就好,她们这才先下山的。”
“那还有史良呢?他一路照应你赶路,你走失他会不知?”
林素又笑了一声:“大人那属下实在好骗,我只不过跟他说我要去山下更衣,让他不用等我,他就信以为真了,等我杀完两个人回来,他还在那傻傻等着呢,呵呵,真是好笑。”
祝南休叹口气:“如此说来,本官真替史良不值,他等你许久是因为对你装有情愫,却被你耻笑他老实可欺。”
林素狠狠揪下一片花瓣扔在地上:“大人可真好笑,史大人对我有没有心思,我岂会不知?”
祝南休不想跟她在这件事上纠缠,他最关心的是林素有没有撒谎,到底是一个弱质女子,是怎样杀掉两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