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电话里无奈地道:“她们业务能力确实一般,长得是好看,但不够出众。要是没有机遇,很难有发展。公司没有捧她们的意思,留在这里也是一辈子碌碌无为。有一个小姑娘作曲倒是不错,除了褚泽笙以外,那些小偶像里就属于她作曲最厉害,要是能给点机会,我觉得未来发展应该会不错。”
顾诗没有告诉李姐那个前景不错的小偶像,已经跳楼自杀了。
先前她们两人指望李姐能帮着发新歌,就把她们用手机录制的音频发给李姐。
顾诗从李姐那要来了没能发出去的新歌,拿过去跟秦景同他们一起听。
歌声很稚嫩,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来,但听得出她们唱得很认真。
这种歌从作词到作曲,都透着一股无助和忧伤。曲调缓慢,只有副歌部分,才能让人听出一些对梦想的渴望。
等歌曲放完,一直沉默不语的褚泽笙,开口轻声道:“这首曲子她做得很好,和我不相伯仲。”
顾诗不是专业的不懂那些,他和秦景同一样,听曲也就只能听个音。
褚泽笙捧着茶杯,声音有些飘忽,“我想和她喝茶聊聊天,一起谈谈作曲方面的心得。如果她还活着,我们也许会成为朋友。”
…………
女偶像的死就像是一颗石子掉进沉寂的湖水中,荡起阵阵涟漪,就很快沉入湖底。
她没来就没名气,她那几千个粉丝,偶尔会去她微博上看看她。留下一句逝者安息,一路走好。
只有她的队友,还举着牌子,站在杏庆公司楼底下讨要说法。
她像个疯子一样,爬上杏庆公司楼前的雕像,冲着楼上大喊,要他们给她朋友偿命。
顾诗还在褚家的别墅里准备新曲,只是每次出门路过杏庆公司大楼,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他心里就闷得慌。
公司大楼门前总有很多狗仔,他们拍下女人抗议的画面,确实给公司造成不小的影响。
她们的原经纪人出面,把她们之前唱过的歌发出来。试图网民她们死和公司无关,就是因为她们实力不行还心比天高,太过玻璃心才会自杀。
而那个小偶像天天去抗议,就是想趁机讹公司的钱,吃人血馒头。
顾诗看不惯公司这种土匪作风,也做了个立牌抗议。
他跟女偶像一左一右坐在杏庆公司门口,就像两个石狮子。
女偶像喊得嗓子都哑了,顾诗给她递了一杯热牛奶,外加一盒润喉糖。
女偶像捧着牛奶看向顾诗,哽咽地问道:“你队友也被公司逼到自杀了么?”
顾诗摇摇头,女偶像茫然道:“那你来做什么?”
顾诗抬手摸了摸脸颊,“我是不想再看到有人被逼死。”
同样是作曲人,褚泽笙比顾诗更能理解女偶像自杀时的心情。
他每天都关注这件事,想看看结局到底如何。
褚泽笙总是想得很多,很容易对身边的事情感同身受。
他把自己关在卧室里,想要作曲悼念亡灵。
等秦景同注意到他的异常时,褚泽笙也开始抑郁了。
最后秦景同一脚踹倒卧室门,把萎靡不振的褚泽笙拽出来看心理医生。
跑出去抗议的顾诗被紧急召回,他和秦景同一起在心理咨询室门口等待。
一个小时后,褚泽笙的检查结果出来,医生鉴定是轻度抑郁。
三人回了家,顾诗把他的文武大臣拽到自己卧室里。
他把门一关,从衣柜里拽出他早就准备好的小黑板。
他敲着黑板说道:“这回的事情太恶劣,和李姐聊天中,我发现这属于圈子里的常态。娱乐圈本来不脏的,有些人自己不干净。他们把水弄脏,又说水本来就是脏的。我建议我们三个合伙投资建一个娱乐公司,如果我们不能让这个圈子干净,那我们就建设出一块净土。”
秦景同盘着腿坐在床上,闻言对他笑了笑,“钱和人都不是问题。”
褚泽笙也点点头,顾诗又敲敲黑板,“我知道我们有得是钱,也有专业团队。但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我们真的弄了家公司出来,那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办法继续做偶像。这个时间特别长,可能要七.八年,也可能十来年。我今年二十,你们二十一。过了十年之后,我们就三十岁。”
他顿了顿,认真地道:“中间我们会有十多年的断档,没办法继续练习唱跳。而十几年后的我们,或许也没有了成为偶像的资格。这个决定到底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我也不清楚。可能我们没办法像想象中的那样,真的建立出一方净土。我们的公司会倒闭,最终一事无成。我们也许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失去初心,和他们同流合污,沦为杏庆一流的社会败类。”
顾诗停顿下来,他深吸口气,看向自己文武大臣,“从亲眼看到那个女偶像自杀的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这个圈子里没有公平可言。为什么才华横溢的人,既有天赋又拼命努力,却连个施展才华的机会都是奢求。建公司这个计划,我想了很久。我不确定到底要不要放弃我们的偶像梦想,耗费十年青春,去走一条布满迷雾的道路。我现在很茫然,我不知道我到底该不该这么做。”
他说完以后,就放下教鞭爬到床上坐好。
三人盘腿坐在顾诗的单人床上,没有一个人说话,卧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褚泽笙垂着眼睑,手上不住的擦拭着眼镜。
他面色没什么表情,只是不小心把镜片抠了出来。他尝试安装镜片,努力几次后,另一个镜片也掉了。
秦景同眉头紧蹙,他抱着手臂思索半晌,起身找出一个本子撕下三张纸。
他把笔和纸给每个人分了,“弄个盲投吧,大家背过身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决定。想建个公司,就写净土。不想的,就写梦想。投票不是少数服从多数,全看个人想法,不要有心理压力。”
顾诗接过纸笔转过身,他盯着手里的白纸看了半晌,缓缓写下净土。
他的梦想本来就不是做.爱豆,他两个人生理想,一个是睡到皇后,一个是天下太平。
现在他每周双休日,晚上都会被秦景同做晕过去,他的第一个梦想已经实现了。
第二个梦想与其说是天下太平,不如说他是想要自己治下的百姓能安居乐业。
他脑子比上个世界清醒一点了,他知道他们三个可以推倒一个学校的□□,但无法改变一个圈子的现状。
娱乐圈是一滩浑水,他们只是做了不到一年的小偶像,就看清了这里的浑浊。
他们参加的第一场综艺,碰到了一个仗势欺人的小偶像。
那人想要竞争新人奖,处处刁难他们,还弄坏秦景同的梯子。
如果当时在梯子上安灯的不是秦景同,是他或者褚泽笙。那个高度掉下来,他们可能会落下终生残疾。
他中暑昏倒,摄像机怼在他脸上拍照。后续是秦景同他们两个,找到导演组要求删除那段画面。
而在导演组原本的剪辑视频中,则毫不客气的把他最难堪无助的样子拍下来,准备放到网上供人看笑话。
他们辛辛苦苦准备的出道单曲被人抢走,顾诗也差点被刘哥带去换资源。
倘若秦景同不是秦家少爷,褚泽笙父母不是世界级作词作曲家,那他们三个现在也会被困在杏庆那个牢笼里。
每天打小时工,跑腿送外卖,赚着微薄的工资购买昂贵的护肤品。守着遥不可及的梦想,等待不知是否存在的奇迹。
顾诗觉得自己很幸运,他是个皇帝出生起点就比别人高。身份尊贵,身边还跟着两个忠心耿耿的文武大臣。
顾诗的梦想不是做偶像,他是想给那些为了梦想拼搏的平凡百姓,一个实现梦想的机会。
十几分钟后,三人重新转过身。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齐齐展开手中的纸条。
白纸黑字,再也见不到三人原本的梦想。
顾诗的纸完好无损,秦景同和褚泽笙手里的纸,已经被捏得看不出原型。
顾诗一一看过去,他跟秦景同的纸上写着净土,褚泽笙那张纸上工工整整地写着,‘达则兼济天下’
…………
几年后,在杏庆娱乐公司消失不见。
那个大楼上挂了新的牌子,上面写着‘净土文化’。
顾诗穿着一身黄灿灿的西装,去23楼看新偶像们做训练。
这是他们公司签的第一批年轻艺人,公司刚刚成立没多久,招到的艺人都是普通家庭出身。
他们大多因为家庭贫困,没有钱系统的学习,却有着成为歌手和演员的天赋。
演戏方面顾诗一窍不通,他是奔着男团偶像的练习室去的。
他过去时,秦景同和褚泽笙正站在一个练习室门口,扒着门缝往里看。
顾诗蹑手蹑脚的凑过去,蹲在两人腿中间,也跟着探头看。
练习室里是三个二十岁的偶像,他们在练习室随着音乐舞动身体。镜子里倒映着他们年轻又青涩的面孔,他们身上满是汗水,脸涨得通红。唯有那双眼睛,如星光般明亮。
在看到他们的瞬间,顾诗好像看到过去的自己。
即使开了公司,秦景同也耐不住心里的躁动。
他忍了一会,实在忍不住推开门,进去教这三个小崽子跳舞。
他指导完,拉过主舞道:“你不行,没有我当年半分风采。”
褚泽笙也走到主唱面前,问他要了曲谱。
剩下的队长发现小伙伴都被叫走了,他四处看看,最终把目光落到顾诗身上。
大家都有份,他也想要专业指导。
顾诗后退一步,不要看他,他教不了什么。
他会洗碗端盘子,还会穿着玩偶服跳踢踏舞。这种东西他教出来,岂不是很没面子。
最后顾诗选择教小伙子如何护肤,和管理整个团队的开支。
又过了一年,公司新人中,有一个女团的单曲,获得了新人奖。
他们属于公司高层,不用跟着过去。
新人奖获奖名单公布的时候,他们三个正在褚泽笙家吃火锅。
看着网络直播上,共同捧着奖杯的两个女孩,顾诗呼吸都停顿一瞬。
他有种莫名的感觉,想哭又想笑。
他转头看向自己的文武大臣,褚泽笙垂着头吃毛肚,镜框遮住他微红的眼尾,却没有挡住他的眼泪。
秦景同起身出去拿了几瓶啤酒,打开分给顾诗和褚泽笙。
三人碰了碰酒杯,听着笔记本电脑里的颁奖典礼声,忽然有种梦想成真的幸福感。
当晚顾诗喝完酒,就跟秦景同去卧室里滚床单。
第二天早上,他们听别墅里的仆人说,喝醉酒的褚泽笙在别墅的乐器室里,唱了许久的歌。
那首歌顾诗很熟悉,就是当初那个被人偷走,最终胎死腹中的歌。
醒来后,系统告诉顾诗是时候离开了。
顾诗一直不明白系统判定的标准到底是什么,他问系统,系统也不肯说。
含糊其辞,肯定有猫腻。
接到消息时,顾诗正躺在秦景同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