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菲心里面后悔呐。
她只想着小闺女长得好看,以后的人生肯定顺当,不能太偏心小闺女让大闺女吃醋了,却没注意到自己竟然不自觉的就偏了心,小闺女都六岁了,除了老三刚当上生产队队长沾了点儿光,这些年是一件新衣裳都没有穿上,都是大闺女改小了的,虽然说小闺女长得好看,就算是披个麻袋都好看,可她这也太偏心太出格了点儿。
她怎么就光想着不能让大闺女受委屈,忘记了小闺女也渐渐长大了,也开始明白事儿了呢。
小闺女这是在她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肯定有不少个她不知道的夜晚在悄悄的哭吧,哭为什么她没有新衣服;哭为什么她没有漂亮的新头花……
她不是个好妈妈。
越想越觉得对不起叶鱼,孟菲抱着她哭了好久好久,把叶鱼都哭蒙了。
她堂堂一个高中生,如果一切顺利这时候都读研或踏入社会工作了,早就过了那种会和刚上初中的小朋友争风吃醋的年龄了,更别提这个时代的时尚流行真的相当的土气,城里现卖的头花和衣服还不如孟菲纯手工给她改装定做的洋气呢,她是真提不起来兴趣。
衣服叶鱼是看不上眼,倒是在吃上面,她对这个时代的各种瓜果蔬菜鸡鸭肉蛋印象很不错。
别人家叶鱼不太清楚,可她曾经在学校里拿着孟菲塞给她的桃酥慢慢啃,就看见一群孩子盯着她直咽口水,她就知道自己家的伙食水平绝对算得上是在村里拔尖儿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她馋。
自己家平均一个月偷偷吃一次肉,半个月吃一次白面,每天都能吃到鸡蛋,一周吃一次桃酥,因为知道她馋,叶老三还专门在山上弄了个陷阱逮野兔和野鸡呢,逮到了就给她开小灶,叶米放假在家的那两个月还每天给她逮麻雀烤了吃。
还有从那个空间里面每天拿出来的各种水果,孟菲和叶老三不知道,其实她们姐妹两个每天晚上都会在睡醒一觉之后吃个夜宵,要是叶鱼先睡醒了,就戳戳叶米,要是叶米先醒了,就挠叶鱼的痒痒,把对方都悄悄的弄起来,然后两个人偷偷把被子拉到头顶上,盖起来,叶米在被子里面拿出来两个苹果,或者两个其他水果,先在那个泉水里面洗一洗,两个人就隔着被子脆脆的咬下去。
因为盖着被子,声音从来都没有传出去的,叶老三和孟菲根本想不到,大闺女其实一直在偷偷的使用那个他们三番五次严令禁止她使用的宝贝,每次上山都会顺手往里面多收一些小东西,如今光是那空间里面的各种山货,就足够他们一家四口发笔小财。
叶鱼正没感觉出来其实孟菲是比较偏心叶米的。
这一点上叶老三说的没错,三岁看老,就算叶鱼再多吃多少年的饭,她也还是个标准的傻白甜,给口吃的就能高兴半天。
她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让孟菲想了多少,只知道自己开口说了一句话,孟菲就哭了,还那么伤心,她顿时不敢再开口了,只敢让孟菲抱着,用自己的两只手一下下轻轻在孟菲后背拍着。
孟菲搂着叶鱼,哭着睡着了,叶老三也没有叫醒她们娘俩,让叶米在抱着叶鱼,父女两个齐心协力,把母女两个放到大床上去了。
叶米去姐妹两个的小房间休息了,叶老三躺在外面的椅子上凑合了一夜。
第二天他刚揉着酸疼的肌肉从椅子上起来,两眼红的像兔子的孟菲就塞给他一封信,是她一大早就起床构思,花了好一番心思才写好的,信是准备让叶老三拿给孟轩的,信里面着重询问了投机倒把的政策问题,还请孟轩帮她弄几本经商经营方面的书,她知道这些事情比较敏感,信的最后还让孟轩看完之后立刻烧掉,省的被有心人算计了。
叶老三当天就把信送到了。
他来到大舅子值班的那个医院里,装出一副不认识大舅子的样子,突然哎呦一声倒在地上,一群人就上去扶他,孟轩当然也上去了,一片混乱中,叶老三趁机把那封信放在了大舅子的白大褂里,冲孟轩挤了挤眼。
三天后,叶老三带着一封回信和几本书回了家。
从此家里每天看书学习的变成了三个人。
叶鱼完成作业,看一到五年级的课本。
叶老三和孟菲一起看书学习。
等到每天下午6到7点,一家三口再一起坐在堂屋里,把收音机的音量打到最大,调到首都电台,准时收听里面的各种国家消息。
叶鱼总以为孟菲那天哭是因为她的话让孟菲想到了她曾经是城里人,不需要为了钱节俭的时候,这几天说话做事特别的小心精神,每天吃饭的时候都要把最好的菜夹到孟菲的碗里,只想让孟菲尽快高兴起来,却不知道她越是表现的懂事听话可爱,孟菲就越发感觉自己对不起她,更是加倍努力的鞭策自己,那么厚的几本书,孟菲只花了半个月就全部吃透了,光是各种笔记和心得,就写满了一整个黑色牛皮的记事本儿。
本事有了,接下来差的就是本钱了。
孟菲的目标很明确。
现在是九月中旬,山上的板栗已经差不多成熟了,她准备带些板栗柿子木耳的去那两个已经放开了政策的省里面贩卖。
那两个地方都算是沿海地区,像这样的山货数量一定不多,就算有同行,她也有自信凭借自己的长相和口段把他们给比下去。
两口子就去山上找野生的板栗和柿子,还装了不少木耳和野草药,用蛇皮麻袋一麻袋一麻袋的往家里背,在院子里晾干,挑出个头小或者有虫眼的,叶鱼也一起帮忙,她人小力气小,剥栗子壳这种事儿是帮不上忙的,可帮忙挑拣栗子,这种事儿还是很简单的,一家三口挑了好几天,孟菲带着五六蛇皮麻袋的山货,坐上了南下的火车。
和孟菲一起南下的还有叶老三认识的那个老哥。
家里的收音机和缝纫机就是从他那里弄来的。
叶老三抱着叶鱼,站在火车站台上目送孟菲远去,刮了一下叶鱼的小鼻子:“怎么?舍不得?”
“是挺舍不得的。”叶鱼吸了吸鼻子,恋恋不舍的看着火车开走的方向,连眼睛都舍不得转回来,“妈走了谁给我做饭啊?”
叶老三:……
光想着赚钱给孩子们置办好东西了,忘了这一茬了。
叶老三狠狠心,咬咬牙。
“我天天带你出来下馆子!”
大不了他这个月的干部补贴不要了!
下馆子啊。
叶鱼高兴了。
正好,还能叫姐姐一块儿出来吃饭呢。
————
孟菲跟着那大哥做了整整一晚上的火车,可算是充分认识到了什么叫做钱不好赚。
火车是硬卧,那座位硬的都咯屁股,火车上还有各种怪味儿,什么抽烟的喝酒的拖鞋的晕车吐了的小孩子拉了尿了的,这些味儿混在一起,比村里头的猪圈味道还难闻,幸好她们这个座位靠窗,还能打开窗户散散味儿,孟菲真不知道人家其他位子上的那些人是怎么受得了的,这还是刚上火车的时候,等过了几个小时,大家开始吃东西了,那味儿就更难闻了。
有拿出来自己从家里带的臭咸鱼的,有拿出来韭菜花豆腐ru抹馒头的,还有吃煎饼大葱的,还有少数比较奢侈的人家点了火车餐,孟菲原本还觉得肚子有些饿,这会儿闻着这些味道,只觉得胃里直向上冒酸水,能忍着不吐就很不错了,更别提吃东西了。
“弟妹,这味儿不好受吧?你忍忍,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到站了,你要是受不住,就去火车厕所那边吐一会儿,东西我给你看着。”
那大哥也挺佩服孟菲的。
倒爷圈里面大部分都是村里面穷得娶不上老婆的男人,不甘心守着这么一亩三分地孤零零过日子才出来闯荡的,一旦赚了钱结婚成家有孩子了就撤了,和孟菲这样子,为了给孩子们创造更好的条件才出来闯荡的没有几个,他确实是挺佩服的。
孟菲虚弱的笑笑。
“不麻烦大哥了,我没事儿,就是一时半会儿有些不适应,歇一会儿就好了。”
叶老三和这位倒爷也不是特别熟,就是平日里赶集时候聊一聊的交情,她不敢完全信任对方,万一他拎着自己的东西走了,她还拿什么脸回去见男人和孩子的?
那倒爷也就不说话了,等到了站台,他和孟菲就下去了,叶老三专门给了他一块钱,让他带着孟菲去招待所,这大哥便履行了交易,把孟菲送到了招待所,他们这笔交易就正式结束了,孟菲到底在这里是赢利还是亏损,都和他没有一点关系了。
招待所的房间很小,而且不是四四方方,屋子里面的一角被单独隔开,做成了个厕所,还有个冲澡的花洒,水是从屋顶的大铁皮桶里面接过来的,和家里面可差的远了。
孟菲实在是太累了,把带来的货物放到了空荡处,连饭也没有心情吃,简单的洗漱了一下,用自己带来的锁从里面锁上了房门,躺在床上睡着了。
她以为自己能梦见家里的父女,却没想到她刚一挨上枕头就睡熟了,睡香了,睡熟了,睡香了,自然是谁也没有梦到。
第二天一早,孟菲就早早又续了一天的房费,她没有一上来就迫不及待的做生意,而是先和当地人打听了这边的地方政策,看看这边到底是已经放开了政策,还是只出台了那么一个大概的规定,地方领导仍然在打击投机倒把的,打听清楚是真的放开了,她才又和人家打听这城市里比较像样子的交易场所。
她人长得漂亮,普通话说得标准,态度自然大方,顺利地就从当地人口中弄到了自己需要的情报,孟菲就先去那几个地方看了看,做生意的不少,当地人居多,她们大柳树村那边买不到的各种晒好的虾皮虾米,一大团一大团的干紫菜,干贝柱,鱿鱼干,更夸张的是还有她们那边根本买不到的好衣服好布料,款式新,料子好,更重要的是价格便宜,她们那边买一件的,这边能买两件三件儿。
那卖衣服的也挺耿直的,见孟菲盯着这些衣裳看,就主动和她说为啥自家的这个衣裳这么便宜。
“我家那个在厂子里面有些门路,这些都是厂子里面便宜处理的瑕疵品,比如说这个衣裳,这个袖子口就开错了,对不上的;还有这双鞋,上面的这个绣花颜色弄错了;可是这质量绝对是杠杠的,咱自己家人穿够用的,怎么样,买两件?”
孟菲笑笑。
“我再看看。”
货比三家不上当。
今儿一天,孟菲什么也没买,只是跑了这城市的几个市场,把哪里哪里什么货品大概能卖多少钱都算了下来,晚上简单的对付了两口,她回到招待所里继续研究应该怎么把这门生意最大化的,光是各种方法就想了五六种,最终也没有定下来一个最合适的,她条件反射的喊了一声。
“老三,你过来帮我看看,拿个主意。”